“不过他现在应该力不从心了吧。”“我已经送了他一份大礼。”他贪恋地婆娑着每一个琴键,好像将自己所有的生命都倾注在上面。他们在暗中收买隋夜这样的亡命之徒,来构筑整个组织的有生力量,生意做大时如日中天,几乎覆盖了所有商界权贵的命脉。现在一切分崩离析,他也要再赌一赌最后的胜算。“他毁了我的名声,我也要如数奉还。”“这么多年,也只有他还配得上跟我争锋。”看见他病态的独角戏,温禧闭口不言。“你就留在这里当我的听众吧,我还有很多好听的曲子,这些年都还没有给人弹过,”时智勇从舞台缓缓走下,用睥睨众生的目光,站在温禧面前:“我那个好儿子不是最喜欢逞强装英雄吗,就让他看看,他能不能救得了你吧?”魔王话音未落,便有一阵凉风穿过礼堂,将壁灯上的水晶灯吹得碰撞在一处,哗哗作响。温禧好像惊弓之鸟,杏眼下意识地警惕地环视四周后,又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心理暗示自己要保持镇静。她太紧张了,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像是刚调整过的新琴弦,既不能在时智勇面前露怯,面露惧色。“孩子,你在害怕我吗?可我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时智勇对她抬起嘴角,好像理智回转,想努力装出和善的神色。“如果不是与他争执,我的手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他举起手,将五指放在明亮的镁光灯中,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抵达温禧的眼里。温禧清晰地看见他右手的小拇指处少了一截,霎时心像被一柄破剑刺穿。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原来这就是他不惜将严奕杀害分尸的原因。“可他竟然一走了之。”时智勇的语气变得怨毒,像是毒蛇剧毒的利牙,但时智勇的说辞究竟有几分可信,温禧没有办法判断。他恨透了严奕,在音乐学院学习时,他们曾是同窗,当初意外得知他秘密的时候想要揭穿他,刚正不阿的模样让他觉得格外恶心。“当时我看见过你。”时智勇若有所思。他放大的脸庞凑到温禧面前,她下意识地便想往后退。他们在现场找到被严奕拼命藏起来的温禧,正在商议要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麻烦时,小姑娘先因为巨大刺激而陷入昏迷。“你应该感谢你的养父,如果不是他,我未必会让你活着。”等醒来时,她便一概不知,不仅忘了父母的姓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温良明爱财恋权,并不想滥杀无辜,想起自己同龄的女儿,一时恻隐便将她的命留了下来。“你现在恢复记忆啦。”时智勇语气笃定。“只要你有权有势,杀一个人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回忆往昔,时智勇还说得津津有味,他记得自己悬赏,就是隋夜先揭了榜,说自己的兄弟已经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你疯了。”“可我是艺术家,我注定是个疯子。”时智勇对疯这个评价似乎很满意,围着她打量,好像伺机而动的饿狼,忽而了然一笑,突然出手。温禧猝不及防,后撤几步。“温良明这个蠢货没有发现,但我肯定能发现得了。”温禧穿了件长的薄款风衣,时智勇压着她的手,搜出那个她试图隐藏的秘密。他将收获的物品扔在地上,用脚掌慢慢地碾碎。袖珍的通讯器滴滴两声,红灯闪烁两下,就没了声响。现在的温禧孤立无援,像在海洋中的一座独岛。“小姑娘果然长大了,只是还不擅长说谎。”他边说话,边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指尖,仿佛觉得空气里任何一粒尘埃都会玷污自己完美无瑕的艺术品。然而,他的左手小拇指断了指节,却像盘根错节的树瘤,丑陋不堪,好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与侮辱。“我怎么回报你这个小小的礼物呢,”他眼珠一转,陷入思考:“有了,来说一说你的亲生父亲吧。”“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哀求我放过你,所以我也遵从了他的遗愿。”温禧在这一刻陡然愣在原地,像被无数的箭簇盯在心脏上,连呼吸多一瞬都是痛苦。时智勇将真相施舍给她。越是听见时智勇说起从前的事,她的心就如坠冰窟,那段记忆在脑海中鲜活。她知道自己厌恶红色,原来从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时祺在失乐园受伤,只是将她潜意识中的恐惧激发出来。“我们都知道,只有死人才能够最好地保守秘密。”时智勇用食指放在自己的唇间,暗示她保守这个秘密。“好孩子,到这儿来。”她上台,心中无限悲凉,经过温良明的尸体。温良明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神凝望着天花板,仿佛明白让养女拯救自己已不现实,而是无声地渴望上苍垂怜。但他坏事做绝,已无人会回应他的呼唤。严奕事发之后,温良明与他做交易,他将温禧带回家中,当作养女长大,作为掣肘时智勇的工具。温良明白白忙活了一场,供他驱使,最后才知道那个秘密是猴子捞月,他根本毫不知情。所以在董富明调律时听到温禧名字的那一刻,明白了是自己的合作伙伴留下的那个孤女,而不单单是因为她家道中落,所以对她心生歹念。一切都连通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开始演奏第一首曲子,好吗?”他花了毕生的心血创作的死亡组曲,终于在此刻找到第一个观众。时智勇继续传达自己的理念。“没有人明白,我对音乐的追求是至高无上的。”他跌跌撞撞地重新走向舞台。“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我用七宗罪写人性之恶,这才是应该被音乐歌颂的生命的真谛。”他在黑白键上摆出优雅的手型。“现在从第一首开始吧。”与此同时,在温禧不知道的角落,一段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引起音乐界的震动。因为意外视频的矛头直指国际钢琴家时祺,说他假弹,经纪人魏越义愤填膺,已经开始筹备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当事人却已经不知所踪。这是一个很小的伎俩。只需要演奏之人在高清镜头下重新将曲子演奏一遍就可以,谣言便能不攻自破,魏越却找不到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此时时祺的人却不知所踪。因为他一脚踹开大门,双眼像在血中浸过,比起优雅的在钢琴上演奏的时智勇更像是杀人凶手。“小满。”时祺箭步,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将她揽在身后。“你还好吗?”他轻声说。“这是我邀请来听我演奏的客人,怎么会让她受伤?”时智勇不屑一顾,却无人理会他说的话。“原来我的演技这么差。”温禧说,笑中带泪。见到他的一刻,她就立刻明白。她给他设局,他故意顺从温禧的意思决裂,然后又跟着线索,早在警方找到这里时就先发现端倪,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他不得不来,不能不来。他们没有时间叙旧,更没有时间伤怀,因为面前站着一个随时可能会引爆的炸弹。“时祺,你太吵了。”他小时候就觉得他吵,婴孩响亮的哭声影响他练琴与创作,所以粗暴地将他关在暗室里,等他彻底安静时再放他出来。“他们都在门口。我来是通知你出去认罪。”时祺说话时,漆黑的眼里凌厉,语气冷冽,脸若冰霜。他们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甚至有狙击手透过彩窗,空气中有血线,将瞄准器对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