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宝宝没经历过今天这样的撕扯场面,他哇哇大哭起来,“不要的,我要爸妈爷奶全在一起!”胜美站起来,忽然扑通跪倒在地,跟公婆磕着响头,哭诉道:“爸妈对不起,我为我十年前的任性向您两位老人家郑重说一声对不起!我错了!这十年你们把宝宝养大很不容易,宝宝我不领走了,今天这个新年,我算是来打扰了。以后,我这个多余人再也不来了,想宝宝了,就去学校探望。”她站起来,义无反顾地走了。长貂毛白色大衣裹着她渐已远去的纤细高挑的背影,也裹满了一路疑惑着相看的眼神。宝宝拼命追逐着哭喊着妈妈的声音充斥着众人的耳膜,回响在山野。胡丽萍把小宝领回来,老太太下了水饺,又做了一桌子菜,给胡丽萍夹满了一碗好吃的,笑着说,“胜美,她一直心强好胜,不服输,不认命,她今天是想孩子了,是过来瞧看下。丽萍,你也别往心里沉,过了年,你们还是早点结婚。”“丽萍,相信我一句话,日子都是往前过,朝前过的。以前的,过去的,那都成为历史了,谁也不能更改了。索性,就在心底彻底抹掉,不留阴影。欢乐着祥和着,一门心思想着朝前奔跑。”老爷子看着胡丽萍,微笑着说道。编导也望着胡丽萍笑笑,“我爸是人生导师,听他的,准没错!我们家的大事小情,每一件可都是在老爸的分析解说下取得阶段性胜利的!”胡丽萍可是个朴实的不藏事的人,她爽朗地笑着,笑得透亮,连窗外的阳光都比原来更温暖灿烂了。吃过饭,胡丽萍卷起袖子,就去厨房刷碗。老太太笑着拉她胳膊,“比爱更甚胜美一口气跑出了那条长胡同。望着前面被薄雪覆盖的麦地,胜美的双腿发软了,跪在了雪地里。周围是绵延的群山。胜美转过脸,望着长胡同,红男绿女,扬着胳膊摔鞭炮的顽皮少年,乡土俗世里,悉数上演着节日凡尘。不禁然间,胜美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大四寒假,胜美瞒着爸妈,偷跑到这里过年。婆婆站在院子中央,给人们抓着枣,炒熟的花生、栗子,招呼着:“咱全村的,附近几个村庄的乡亲们都来了,这是我儿媳胜美。”人们挤坏了大门和院墙,踩坏了院子里刚开花的腊梅花树。大家扬着脖子,要看画里的人,电影里的女一号,月宫里的嫦娥。婆婆刚买了一双新棉鞋套在她脚上,一个特大号的热水袋揣在怀里,双手握住她的两只小手,嘘寒问暖着:“胜美,我们山里冷,让你受委屈了。”等到第二年,胜美和编导结婚,成了骊山真正的媳妇。初一拜年,跟随着族里的长辈和妯娌们,踏着满天的飞雪,踩在泥泞的路上,整个骊山终于沸腾了。像在拍电影,女主角出动了。那时,胜美是骊山的女皇,北京来的,身材、容貌,就连嘴角边上扬的微笑,都让人仰慕。刚才的一路飞奔,却溃不成军。众人的指点,非议乱飞。一步之遥,相去天涯。人人却道新人笑,哪里却知旧人哭。尤其是,她胜美步刚迈开时,宝宝抱住双腿,扯着嗓子哭喊,这让胜美整颗心彻底碎掉了。宝宝。好孩子,这世上我唯一的命根子。万般不由命,不是认输人。十年恍惚间,相隔成路人。心有千结,灵犀孰谁通。朝露昙花,咫尺近天涯。青春芳华相对,纵然咫尺,终究天涯。胜美趔趄着爬起来,沿着这条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前面,又是一条路,站在山村的一个角上,她回望着,人也累了,走进了这户人家。一位老伯正在迎门墙前,欣赏迎客冬青,认出了她,招呼道:“您是美国纽约来的大记者。”胜美被请进了屋里,一屋子里全是腊梅花,清香馥郁,盆栽的,茶几上,桌子上,里间,外间,全摆满了,颜色各异,品种齐全。老伯很和蔼,人很淡然,一直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