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西门望依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他平静而专注地看着许尘割开自己的手掌,阴影中那两道铁眉缓缓挑了起来。
令场间众人震惊、甚至感到匪夷所思的,不是许尘自割掌心可能带来的痛苦,而他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涵义。
朝阳人尚武,性情简单而直接,一言不合便往往挥拳相向,决斗便成为了都城里最常见的风景。两年前春天的那个夜晚,当夜在街头看见了一场决斗。
当时他对身旁的小侍女解释过,都城决斗的规矩是割袖代表挑战,而那被称为活局,只要分出胜负便好,可如果挑战者在自己的左手掌里割一切,便代表这场决斗是一场死局。
此时在皇城风雪中,许尘缓慢地割开自己的左手掌心,便代表着他今天向西门望发出的挑战,并不是先前人们所以为的精神安慰为主,而是一场必分生死的死局。
在场的文武官员们,虽然地位尊崇,不可能遭遇挑战,但毕竟都在都城里生活,哪里会不知道这个极出名的规矩。
所以他们震惊,甚至脸色苍白。
今天的这场挑战,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是西门望大将军必然会获胜,然而如果真是一场死局,许尘如果死了,以他玄微亲传弟子的身份,依然会对朝阳朝堂带来极恐怖的冲击。
楚天成脸色苍白盯着许尘,说道:“你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院长的愤怒?这样值得吗?而且院长是何等样的人物,岂能被你所用?”
刀锋已经划破了掌根,许尘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般平静,似乎掌心处的痛苦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看着这位亲王殿下,说道:“此事与殿下何干?莫非你怕我下一个挑战你?”
许世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生死局决斗,需要官府批准,我可以告诉你,整个朝阳朝廷,没有任何人敢批准这场决斗。”
“当初道石僧来挑战我时,是军部批准的,柳亦青挑战我时,也是军部批准的,我今日挑战西门望将军,难道军部不批准?”
许尘看着他认真问道:“我朝阳军方还要脸吗?”
许世眉头微蹙,不再说话。
许尘看着皇城前的所有人,说道:“你们都说律法第一,那好,我便依着律法的规矩挑战,我想知道谁还能阻止我?”
然后他望向西门望,说道:“除非你不接受。”
西门望缓缓摩娑着指间那张薄薄的挑战书,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看着他说道:“你的选择,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许尘说道:“我向来不走寻常路。”
西门望轻弹手中的薄纸,说道:“先前见这张纸缓行于风雪之中,便知道你念力敏锐度很高,很可惜的是你的雪山气海诸窍不通,对天地元气的操控糟糕到了极点,甚至比你现在理应拥有的第六境更糟糕,这样一个糟糕的你,居然妄想越境挑战本将军,我只能说你走上了一条死路。”
许尘看着他说道:“我没有任何别的道路可以走,所以只好走这条路,至于是不是死路,总要走到尽头才知道。”
西门望说道:“对你来说,正面挑战我,是最坏的选择。”
许尘说道:“既然是唯一的选择,那么就是最好的选择。”
西门望笑了笑,缓步走出下属撑着的伞,走到风雪之中,脸色笑意骤敛,冷漠看着他说道:“这是兑山宗的选择?”
许尘也笑了笑,说道:“你不用害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兑山宗无关。”
西门望漠然说道:“你想死,那么你就会死。”
许尘说道:“我不想死,我只想你死。”
西门望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你是个疯子。”
许尘回答道:“十五年前,我逃离都城,用去死的决心与毅力才艰难地活了下来,就是为了发一场疯,难道不值得?”
西门望沉默片刻,说道:“那确实值得。”
以德报怨这种论调,在朝阳向来不受欢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习惯于简单直接,你打我我便要打你,你要杀我我便要杀你,你杀了我爹,我就要杀你爹以及你,所以许尘向西门望发起生死决斗的邀请,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