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银杏熟了,风一卷,金黄的缺叶便簌簌跟着打旋,借着窗滑进那辆铜麒麟做顶的宝车里,恰好落在如意的掌心。
她心里倏地一跳。
面前这人眉眼平和,不带一丝戏谑,平静得仿佛方才的话是她的错觉,却又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是心动。”
如意茫然地眨了眨眼。
沈岐远看着她这反应,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怎么,觉得自己不配?”
倒不是不配,只是这也太突然了些,她与他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他就心动了?
蒙谁呢?
“柳姑娘端庄贤淑,温柔可人。”他颔首,“是宁远侯缺些眼光。”
“……”
听听这些词儿,有一个是说她的吗?
如意噎住,好半晌都没找到话反驳。
眼瞧着要落了下风了,她突然扫了他一眼。
这人眉目间带着胜者的从容,但耳根却是透出绯色来,初看不察,越仔细看那绯色就越深。
配上他那张矜傲白皙的脸,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于是如意就笑了,托着下巴朝他眨眼:“难得大人慧眼青睐,既如此,不如明日就上柳府提亲过定,好早早体会小女的温柔贤淑。”
沈岐远一顿,略显心虚地别开了头。
就这点脸皮厚度,也想反客为主?
如意佯怒地捧住自己的心口:“没想到大人一身正气,也是那拿小女取乐之人,若非心动,何故招惹小女~”
“大人也怕世俗眼光?也畏蜚短流长?”
“真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方才真以为,真以为~”
“到地方了。”
“哦。”
苦情戏一瞬收场,她敛好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跟没事人似的下了车。
沈岐远当真被她给逗得笑了,但也只是眼弯一瞬,随即就恢复了严肃,抬脚踏进了宗正别苑。
“这是买九凤冠的银票。”他拿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她。
如意在厢房里坐下,随意地将盒盖滑开。
面值百两的银票,厚得从盖口处冒了出来,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为保凤冠周全,我会派人暗中守着你,你只管去交易。”他道,“若是买不到九凤冠,换成明月踏枝钗也可。”
如意合上盖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岐远莫名就读懂了她的眼神,没好气地道:“都是过明路的银票,不是黑钱。”
“大乾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千二百两。”她明显不信,“大人着二品官服,明路哪来的这么多钱?”
周亭川跟着进门来,闻言就笑:“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大人是禾阳长公主之子,光承袭家业就食万户,更莫说还有陛下的厚赏和供神街的大铺——”
“你话太多了。”沈岐远不悦。
周亭川耸肩,闭嘴给如意倒了盏茶。
如意了然,笑着将木盒放进怀中:“倒是我小瞧了大人,还以为这京中权贵皆是贺泽佑那样入不敷出之人呢。”
沈岐远淡看她一眼,拂袖道:“缺什么东西再来说,我与亭川近几日都在对面。”
“好嘞。”
将二人送出去,剪灯开始归置厢房内的东西,张罗着让人添置衣裳被褥。如意就坐在软榻上,丹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盒盖。
“这地方好,比住外头要清净不少。”剪灯笑着回头,“姑娘,咱们真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