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自杀的吗?”奚娮拈起遗书,心里产生了疑问。
“是自杀。”凌玥听到问题,清冷的答道。
她摘下橡胶手套,又换了副干净的戴上,才接过孔文彦手上的记录册,“根据肝温显示,死亡时间在23点至24点之间,死因是子弹近距离射入脑腔。死者右手虎口和食指有硝烟反应,太阳穴处有明显灼烧痕迹,符合开枪自杀的普遍特征。”
“可是……”奚娮听了就是摇头,她一点不怀疑凌玥的权威性,但现场很多地方都让她觉得别扭。
楚司淼听了汇报同样不置可否,拿过遗书道,“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这个人不可能自杀,如果真是他自己开的枪,只可能是受了胁迫。”奚娮立刻道出想法,神情肃然无比。
屋子里的人除了楚司淼和凌玥反应冷静外,其他人都不淡定了。奚娮这是向王牌法医叫板吗?胆子太大了。
楚司淼又把遗书交还给奚娮,准备好聆听她的分析。如果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能与他心中所想契合,就算是毕业出师了。
“他死前屋里还有一个人,但所有门窗锁完好。说明没有外人强行进入,而他主动开的门。”奚娮不疾不徐的说着,走到尸体旁边指了指他的衣领和裤腰。
“死者自杀前在睡觉,半夜饿醒,就泡了碗方便面吃。面吃到一半,突然听到敲门声。他急忙穿衣服起身,以至于领口都没翻好,皮带也没扣在常扣的位置。”
左栋和杜骢凑上去查看,果然如奚娮所说。死者的衬衣领子一边卷在毛衣里,一边翻在外面。他的皮带已经很旧,有一个孔明显比其他的大,但扣针却没扣在那处。
“你怎么知道他死之前在吃面?也可能是白天或者晚饭时吃的呢?”左栋直起身,双手抱臂的问道。
“现在天气这么冷,房间里又没有空调。如果他是几小时之前吃的面,那么汤汁该凝固才对。还有,水壶里的水还很烫,说明是才烧不久的。”奚娮又回到床头柜前,指点着答道。
“很多人在自杀前都会吃饱穿暖,这不能佐证你的观点。”左栋看了看方便面碗里半干的剩汤,又拔出水壶塞子查看,还是没有认同奚娮的推断。
奚娮微不可见的挑眉,嘴角也有了一点笑意,“死者没带任何行李,说明他来的仓猝。但这个能遮风挡雨的房间还是让他感觉安逸,他睡前洗过澡,被子和枕头上也没有过多皱褶,说明他睡的比较安稳。他在死前心理状态稳定,却留下了这样一封漏洞百出的遗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左栋抓过纸一看,惊讶的拔高声调,“哪里漏洞百出?”这遗书没毛病呀,黄毛丫头口若悬河的在说什么,完全不懂。
“笔记颤抖、用力不均、多处顿点。”奚娮指了指几处墨点,又示意左栋看有明显水渍浸润的地方,“既然他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为什么还哭?何至于在写遗书的时候情绪剧烈波动?不过简单两句话,他就停顿了五次,真是太别扭了。”
说完,她直视左栋满是震惊表情的脸,重复观点,“他是在受到胁迫的情况下写下遗书,然后开枪自尽。”
“什么威胁能让他放弃生命?”左栋再次被奚娮的分析惊艳,但还有个弄不明白的问题。
“当然是他的母亲。”奚娮唇畔的笑意又深一分,不高不低的声调中透着些许倨傲,“他深知活不到天亮,惊恐万分的写下遗书。他选择母亲作为唯一倾诉对象,足可见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不是被人抓住了致命软肋,他又怎么会乖乖就范?”
左栋迅速过了一遍奚娮的话,疾步跑了出去。若她说的全部属实,旅馆监控就一定拍下了那个威胁死者的人。
“走吧,去和老板谈谈。”楚司淼也不去管左栋,领着奚娮出了房间。
奚娮跟到楼梯拐角处,伸手去拽楚司淼的风衣衣摆,“你是什么想法?我分析的对吗?”
刚才她用了不少逻辑推理法,不太确定推论是不是百分之百正确。偏偏师父又是一副深沉的样子,让她心里更没底了。
“你看不出来我的想法?”楚司淼负手站定,只觉得她问了个傻问题。
奚娮集中注意力观察,只看到了平静的表情,不满的说,“你绷着一张扑克脸,让我从哪儿看?”
楚司淼本想再绷一会儿,却被她有些委屈的模样逗得破功了。他用余光扫视四周,确定楼梯间没别人后,探头迅速在她的红唇上一啄。
“做的很好,我可以退休了。”她刚才的分析当真是丝丝入扣,有理有据。让他甚为骄傲,也非常欣喜。如果不是满屋子都是人,他当时就想把她扣进怀里亲个遍。
奚娮只觉一股血气冲上脑门,整个人点穴般怔住了。楚司淼的俊颜近在咫尺,眼底眉梢尽是温和喜悦的笑意。他虽然没把她抱在怀里,但身上幽幽的海洋气息已如潮水将她包围了。
楚司淼见她懵呆,又忍不住在她的鼻尖上落下亲吻。他自问不是个严苛的老师,小徒弟不用听了句表扬就愣成这样吧。
“哎呀!”奚娮惊呼一声,窘迫非常的开跑。这男人太过分了,她不过是问问他的意见,干嘛使劲撩她呀。
楚司淼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被这样滑稽中带点憨的反应逗得微微一笑,心里也好像不那么沉重了。
左栋是卯着劲去前台,又沮丧着回到案发现场的。旅社的监控在晚间9点钟左右瘫痪了,这一点楚司淼肯定早想到了,不过是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才没有点破。
专案组成立短短十来天,左栋就清楚认识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就算他顶着803的光环又如何,浦江分局才是藏龙卧虎之地。他终于明白上头为何要把这次复查交给楚司淼,也彻底拜服了“特聘专家”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