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十个千年,所有在官方记载中仍行走于人类世界的基因原体中,赤红之王马格努斯是最为深居简出、难得一见之人,以至于往往有妄图哗众取宠的民间学者提出马格努斯早已不存于世、所有痕迹皆为帝国星语院和千尘之阳历任首席智库伪造而出的论调。
此类荒诞而亵渎的狂言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引来帝国法务部和洗罪裁判所的追查、审判和清洗。然而,即便身负众多流言,第十五军团之主仍然甚少现世,仅仅在帝国重要级别最高的极少数辉煌庆典上,凡人有幸在全频道转播中遥遥一探这位红发红肤的原体令人惊叹的高雅身形。
或许对于这名沉默而孤独的学者而言,流言只不过是他众多经历中最不值关注的一缕尘芥罢了。——《马格努斯:炼狱舆图》
罗伯特·基里曼觉得一定有一件事在不知不觉时出现了问题。对于他所遭遇的事,他已经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罗列出许多备选的可能性,并在生活和工作中小心翼翼地依次验证,很不幸地,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这一切起源于两次间隔短暂的会议,他与佩图拉博需要就一颗气态行星上的中转空间站建设进行协商,而在信号切断的三十分钟后,沉思者向他汇报的新信息为他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想法,于是他迅速重新联系钢铁之主,等待着对方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影像构建完成的那一刻,罗伯特·基里曼敏锐的感官立刻提醒他佩图拉博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然而他分散出无数条并行思绪的忙碌思维无法第一时间分辨出那极其不易察觉的区分点。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罗伯特·基里曼的好奇心让他不得不切断了重要性最低的两条线程,将大脑的运算量着重放到佩图拉博身上。
终于,五分钟后,他在心中无声地思考:佩图拉博是不是更换了他头上的正面看右侧第五根线缆型号?
倘若只是这件小事,基里曼不会产生警觉。但接连在马库拉格连续遇见两次佩图拉博则是另一回事。
那天他双手托着两叠厚厚的纸质文件在内庭通往办公室的一条小走廊上稳步慢跑,正在他平视前方之时,忽然在视野的余光一角瞥见佩图拉博那头混着漆黑哑光线缆的标志性头发,与他背向而去。
仅仅半秒的犹豫后,基里曼就失去了和他的兄弟主动问好的机会。
他没有太在意,抵达办公室后,刚刚放下厚重的公文,准备料理今天的行星之间区域冲突问题:有两颗邻近星球常年相互交火,且往往间断性地将周边其余星球卷入冲突,造成战争的溢出。在极限战士同时取得两地的领导权后,为长远的区域和平和繁荣发展考虑,基里曼认为有必要主持一次专门的调停会议。
接着,佩图拉博就有节奏地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带着一块屏幕莹莹发亮的数据板出现在他面前:“我的下属询问他是否有权探测部分星球的地表情况,并替极限战士代为接收地区统治权。如果无权探测,是否可以尽快派遣极限战士小队前往进行监督性的协助。”
“当然有权。我随后会为帝国之拳、钢铁勇士和吞世者写三份临时授权委任状。”基里曼说,找出他的羽毛笔,“你们已经证明了各自的品德,我们共同为一个理想前进,因此我将不吝惜我的信任。”
佩图拉博终年不变的严肃表情中有一个小小的情感空隙被击中。“要小心,罗伯特。”钢铁之主深沉地说,“不要如此轻易地给出你珍贵的信任。”
“难道我要对我的兄弟与战友抱有永恒的怀疑吗?”基里曼不赞同地摇头,“这不是一个基因原体会做的事,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会允许的举动。”
“好。”佩图拉博不再推辞。
远征中的工作太多,基因原体们过于繁忙,每个人都深知自己重任在身,以至于没有时间再进行语言上的反复试探;这不仅是一种浪费性的奢侈,更是对彼此情感和心智的侮辱。
“不过……佩图拉博,你刚才是不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罗伯特困惑地说。
“嗯?”佩图拉博愣了一个念头的时间,这个刹那几乎微不足道到无从察觉,但罗伯特依然捕捉到它,这徒增了他的疑虑,以及新的数百条合理或勉强合理的推测。
“是的,我去送文件。”稍后,佩图拉博说。
此事过后,罗伯特·基里曼开始有意地围绕着佩图拉博的不正常出现,追寻种种细微之处的蛛丝马迹。
一条条例如“佩图拉博学会灵能幻影”、“上完马格努斯的灵能入门课后自己精神恍惚”等推测被依次划去,而佩图拉博如同奇迹般在任何地方随时出现的现象则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增多。
倘若——倘若异常仅仅出现在佩图拉博一人身上,罗伯特·基里曼都怀疑自己还能再继续一面忍受,一面探索真相。
然而,在某天,基里曼去已经变成原体讨论会议室的佩图拉博工坊交流一些军政事务时,亲眼看见佩图拉博的那名子嗣,巴拉巴斯·丹提欧克短暂地出现在佩图拉博的铁血号工坊门口又忽而消失,如同一道转瞬即逝的诡异影像般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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