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图拉博射出第三轮激光炮。伴随着一声轰然的碎石响声,地下甬道的顶层崩塌,显露出通往黑暗深邃的阴影深处的道路。花衣灵族凄厉地尖叫一声,捂住双耳,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
莫尔斯俯身观察幽深的通道。
即使考多利斯已毁灭多年,这座神殿深处的灯光依然散发着暗淡的光线,只不过光线的一面尚有亮度,另一面则完全不合物理规律地黑暗至极。阴影在通道深处异常地游动,长叹般的风声在有如墓穴的通道中回响着穿行。
他升入另一重斑斓的视觉内部,观察流淌的以太波动,从苦涩的有灵众生涌动的心绪深处,他品尝到一股讽刺的黑暗恶意,混合着明显的混沌诸神的气味……篡变的幻象在浩瀚洋中烙下残影,而熟悉的极乐气息则游走在深渊之中。
“你们的神话里,瓦尔最后难道是被什么恶神抓走了?”莫尔斯问。
“哎呀呀,朋友们,神话终止在百万年前,”剧团长已经重新适应恶劣的灵能环境,假面变回最初的诡谲微笑。实际上,他恢复得有些太快了。“除却末日的预言,一切皆笼罩在轻纱帷幕之后……”
他轻佻地说,率先跳进通道之内,在地下朝他们欢快地挥手,其笑声清晰而真诚,回荡在破碎的长廊中,与扭曲的黑暗几乎分庭抗礼。
“来吧,尊敬的朋友们!烟灰与废铁的熔炉静待征服!”
“好吧,好吧。”莫尔斯说,“总不会比夜鬼王庭更可怕了。”
“稍等……好了。”佩图拉博解决了一串突然混进指令集中的废码,控制着他的机械身躯,跟随莫尔斯重重地落进通道内部。“莫尔斯,你让我重新开始好奇康拉德·科兹究竟做了什么。”
“艺术。”莫尔斯随口回答,“血伶人的生物科技带来的无双艺术。”
黑衣工匠抬起头,在考多利斯的高空中,丑角剧团的飞艇仍然悬浮在大气层内部,带着那座巨大的亚空间引擎一起,等待着三名探险者满载而归,或者考多利斯世界的崩塌。
——
康拉德·科兹靠在他的座椅中,转动着手中的羽毛笔,另一只手捏住一本摊开的空白笔记,眼睛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个不存在的地点。
幻觉没有无情地扼住他的喉咙,否则他不会如此悠闲——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自认已知的一切,情难自禁地想象着他迄今为止意识中所有一闪而过的灾难瞬息。
起始于诺斯特拉莫,终止在塔古萨,灵魂猎手传承着预言的天赋,群鸦王子消失在星河深处……
但他真的知道这一切吗?
当佩图拉博在他面前亲口拿他和罗格·多恩相比,说他连那块见鬼的石头都比不上时,康拉德·科兹对预言能力的最后一丝留恋和期望终于被彻底切断。
倘若连这对万古仇敌的相互憎恶都已在世事的洪流中化作一缕荒芜的回响,那么其他的午夜故事也到了被封存在心智深处的时刻。
无论怎样,这并未让血侯心中升起过于沉重的怅然:他在科摩罗一步步踩着鲜血的泥沼,拥抱如今的声望与威势的过程中,预言对他始终不过是聊胜于无的一口呛人烈酒。
或许没有这份不断在他的心灵和身体上制造痛苦的能力,他还能更早地挣脱上一名血伶人的掌控。
莉莉亚安德单膝跪在台阶下方,安静地等待康拉德·科兹的任何指令。
曾经的女贵族如今用一张漆黑的铁面挡住整张失去皮肤的脸,象征她旧有的身份在现今的新王庭中遭到废弃。
她的双手被一副移植的鲜红金属手套取代,脊柱上扣着一连串的移植物,上面悬挂着弯钩、短刀与钢线,随时供血伶人取用。
值得一提的是,她被自己亲手剥下的脸,现在正挂在腰间系住围裙的腰带上。当康拉德·科兹允许她保留自己的“血旗”时,莉莉亚安德险些欣喜到昏厥。
另外,莉莉亚安德残存的皮肤如今似幽夜般黑暗,头发则变得苍白如月影。这是共享王庭之主鲜血的副作用。
科兹调整自己的造血细胞时,保留了这点额外的小小缺陷,预备在将来作为他的王庭成员与其他普通黑暗灵族的身份区分。
他用了数年时间,利用自己习得的技艺,秘密地调整自己的血液成分;莉莉亚安德不是第一个试用鲜血的灵族,但的确是第一个从中存活的。
除去有限度地翻转服用鲜血者眼中的世界,让他们从此生活在满载纯净荣光的美好幻象深处,感受到由国王授予的至高无上的光荣使命,并致力于用罪孽深重的敌人制作血旗之外,这些灵族的身体素质似乎也会发生不定向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