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兹站稳脚步,抬手迎击锤子,当然,这不可能是为了正面阻挡伏尔甘的攻势;他的手臂背部擦过重锤的边缘,以小小的擦伤为代价,引导锤子偏离轨迹,让它无害地从他身旁落下。
“我们只是上升到一个抽象的归类里,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执政官、帝国督军,或者卡里杜斯刺客围坐一桌;在这样的讨论中,我们只是同类的生命,不知道自己的确切角色,而仅仅为一个更公正的世界,提出我们的假定社会契约。”
科兹的一次快速挥击似乎轻轻触及了伏尔甘的手臂,当他重新进入防御姿势时,伏尔甘手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划痕。伏尔甘猛地后退,为下一次攻击蓄力。
“一个虚构的公正世界,”伏尔甘说,“一个美好的世界。”
“一个对现实世界,存在实际约束作用的映射世界。”科兹强调,同样向后退让,两人在场地之中缓步旋转,像一对在音乐盒中盘旋的玩偶,只不过两者的手与巨锤分别窥伺着对方的要害。
“继续。”伏尔甘听见自己说,却惊讶地发现他绝对没有自行说出任何一个字的意图——他还专注在科兹的构想世界中。他的喉咙处有些并不恼人的冰冷,一股源自虚空的力量附在他的颈部,推动他说话。
在他背后,伏尔甘感受到凡人法斯的注视。
科兹猛地向前扑,如一抹幽蓝闪光撞向伏尔甘。他高高跃起,瞄准了伏尔甘的咽喉,伏尔甘举锤阻挡,锤柄格住科兹的手,科兹借势抓握锤柄,向伏尔甘的身后凌空翻去,攀在火龙之主背部,指甲在下颌两侧一切而过。
伏尔甘瞳孔一缩,知道但凡科兹真的拥有一双闪电爪,这就足以伤他半条性命。
“我们在这样的世界中制定出一套契约——暂且忘了契约的具体内容,朋友们。我们在探讨方法……”科兹向后退去,堪堪躲过伏尔甘回身甩锤的猛击,避开伏尔甘的优势攻击范围,“然后,这套契约降临现实。要怎样让现实同样爱上这套契约?那么,首先,回到现实,也许有些高尚者认为——”
他抓住伏尔甘的动作空隙,指甲轻轻划过伏尔甘胸甲与腹部之间的空隙,以无法变得更好的角度向上一勾,熟练得就像他已千百次地如此战斗。这标记着第二次死亡,假如这是一场实战。
“——认为法律被制定时,人们就准备好各自的道德,认为自己该去接受它。好吧,我允许这种想法的存在,这种基于同意的契约……”
“但我们想想另一种可能性,一个独立在道德力量之外的约束力。相互的利益,我这样称呼它。”
“先前你说过,制定契约时的环境中没有利益属性。”伏尔甘默许了那道力量继续借用他的喉舌。这也会是他的疑惑,即使他不会如此直接、毫无宽恕地发问。
“没有针对性的利益,只有将所有人纳入考虑的互惠利益,公正如何能让所有人不受好处?不,我们不能这样做。而,正是因为具体人格已经得到抽象,我们在先前的战斗中消灭了私人的存在,此时,任何人的利益同时是任何他人的利益……”
“这将是一种被默许的条款,社会契约将构建在互利之上,而这就是一个合格的社会契约得以维系的重要理念。由此,鉴于社会契约正是公正必须依附的基础,我们可能得以在这样的契约之中,推导出公正法则的模糊形态……”
“一个互利的社会契约。一条通向正义的途径。这就是我一切作为的起因。”
伏尔甘抓住了科兹移动的手腕,用力一甩,成功地将他推向重锤的路径之上——科兹投入了太多精力在叙述之中。伏尔甘没有收力,根据先前的观察,科兹完全能够自己逃脱。
但他没有。
“我讲完了。”科兹说,站在原地,张开双臂。
巨锤在接触到科兹身体的前一刻陡然静止,天地陷入沉寂。
“这是你认定的通往正义之路,康拉德。”法斯走入场地,未着鞋履的脚,凭空行走在覆盖焦土的金光之上。
“告诉我,”他说,神情宁静而平和,粗麻布衣垂于脚踝,“你要怎样证明,在你的条件下,产生的实际条例是正义的?”
“我不证明。”科兹放下双臂,面向凡人法斯。随后,他深深鞠躬,话语低沉而清晰。“我无法证明。”
“我不幸地相信,几乎所有实际的条例中都存在着道德缺陷和正义缺失;同时,任何实际条例都只能接近她,而不是成为她——我指正义。但,我的确希望,我们的现实,能不要听从我的悲观主义,而是去走得更远,为所有……仍怀愿望及理想之伟大者。”
法斯伸出他皮肤粗糙的手。“你已寻得一对独一无二的实验对象,康拉德·科兹。在最激烈的两个种族的冲突之中,通过互利的约束,稳固最为离奇的社会契约。”
“这是普天之下最极端的挑战强度,你却选择以它来验证最不可思议的公正之路。”
他的手落在科兹的侧脸,微微调整角度,端详着原体苍白而沉静的面容。
“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出自对自身利益的看重,或者对异形的同情——伏尔甘才是时至今日都对灵族心怀怜悯之人。”科兹说,任由对方捧着他的面颊,“我只是在这之中,看见了一种必须追寻的可能性。”
“那么,这是你的道路。”帝皇叹息。
注1:文中观点和作者观点有出入
注2:明天请假,做点翻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