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晃代表联合党已经得到了军部无形中的默默支持,和军部之间建立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而他们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启动重审李铎遇刺案。
当初那把格洛克手枪的证物一直还在军部手中,段宁很快也会恢复身份,再加上楚晃与联合党在危机中反而更上一层楼的势力范围的压制,让联邦从这三年的战后阴影中走出来,让真正守护着这片国土的人安息长眠,让一切重回正轨,一定不会再是痴人说梦了。
“没有命令状了。”
而段宁像是有些畏寒,进到安全屋的时间还不够长,仍然觉得冷,他握着那杯热可可,头也不抬地平静地说道。
江牧一顿:“傅轻决他还是不肯吗?他把您怎么样了吗?手怎么这么冷——”
段宁默了片刻,小幅度地收了收手,往旁边撤开:“没关系。”
江牧是见段宁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发白,才下意识地去探了一下段宁的手背。
“您不喜欢甜食,以前不喝热可可的,”江牧做过段宁的助理,当初在前线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他安排,“刚刚在咖啡馆是太着急了,我这杯没喝过,换一下吧。”
“直接转告楚部长吧,”段宁任由他换走了热可可,“之后军部内部可能会出些岔子,苏纳必然也会反击,但只要李铎总统遇刺案重见天日,大势所趋之下,有没有段斯其实也不重要了,我会把所有我知道的细节都告诉你们,足够了。”
回到正题,江牧的脸色跟着沉下来:“宋渊的行踪出现在首都特区了,楚部长在处理这件事,我会第一时间联系。”
“万事小心,”段宁站起了身,抬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然后搭在江牧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先回安全局了。”
江牧拧了眉:“为什么还要回去?没有命令状就没有了,您跟我回军部,无论如何,有冯诺将军在,陆军总部永远不会对您关上大门。”
他不甘心,他替段宁不甘心,他不知道有谁能坦然接受这种现实:“你不需要证明自己是谁,你就是段斯啊!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段斯,只要你站出来,就不可能没有人记得和相信!傅轻决他有什么资格阻止这一切?!”
段宁等他说完了,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平和地和他解释:“你不明白,楚晃现在虽然看起来春风得意一呼百应,但她根基不牢,联合党内依然各有各的想法,在联邦内部更是危机四伏,她要面临的困难和压力数不胜数,想要成事,就必然会有妥协。她希望我离开傅轻决,是在以为我想走就能走的前提下的希望,因为她一定更不希望和傅轻决交恶。没有傅氏这些所代表的雄厚资本的支持,楚晃就是在国会大厦再演讲一百次,胡安都倒不了台,更不要说登上总统之位。“
这些道理江牧理应是明白的,可段宁知道,他们都不明白的是什么。
可段宁自己越明白,就越觉得冷,冷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咖啡喝在嘴里,苦涩之味却像滔天巨浪般把他卷进无边的苦海。
江牧阻止不了段宁,他送段宁回17号的车上时,注视了段宁良久,最终伸手一把按在车门上,然后说:“那等一切结束,真真正正的结束,我们再见面,好吗上校?”
段宁乌黑的眼珠看向了他。
“还有……宋渊现在是头号危险人物,狗急跳墙很可能想要鱼死网破,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段宁只说了一声好,然后便与江牧告了别,让17号驱车前往市区。
赶上早上的高峰期,车辆在进入市中心前的马路上走走停停,段宁似乎不太舒服,神情一直不好,就又让17号在一个路口停下,说他想一个人静静,下去走走,自己走去安全局算了。
17号欲言又止,显然有些犹豫——任谁都能看出段宁今天的状态不对劲——可他知道段宁不会做冲动的毫无把握的事,更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17号看着段宁下了车。
段宁朝他点了点头,像是表示谢意,然后才转身走进人行道的人潮之中,17号不放心地跟了一会儿,却不得不看着段宁消失在人群里。
段宁往安全局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了一家曾经常去的面包店,他还没吃早饭,便进去买了只牛角包,一路边走边吃,看起来那些人所有的担心都很没必要。
而宋渊现身了也是真的,面包店里播放的新闻仍然回荡在段宁的耳边。
安全局昨晚通宵达旦的工作里就包含了抓捕宋渊这一项内容。
要问宋渊现在最恨谁,又最需要谁,回首都最可能去哪里,要怎样垂死挣扎,段宁还没有回到安全局参与他们的讨论会议,就已经隐隐有了种强烈的预感。
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了。
段宁没能吃完手里的那一小只面包,只是捏紧袋子拍了拍手,刚拐进岔路想抄近道走到安全局的后门入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身后逼近而来。不等段宁反应,段宁眼前瞬间一黑,头上被黑色的布袋给笼罩,一记手刀跟着狠狠地劈下来——段宁被抬上了那辆一直在跟踪着他的面包车里。
再醒来的时候,段宁已经是在室内。
他醒来得远比宋渊预想中的要快,宋渊见他睁眼在动了,便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很快朝段宁走了过去。
段宁躺倒在地上,双手被反剪着绑了起来,入目是深红色的木质地板,暖气不偏不倚地就在他头顶,把他吹得喉咙发干。这里是宋渊曾经强行收来的一处无名住宅,未曾过户,位于城郊附近,房子底层没有窗户,很不显眼,宋渊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监控了,但他还有这里落脚。段宁现在被他带来了这里,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渊蹲下身来打量了段宁一会儿,然后伸手拽住段宁被捆死的双手,往上提起,再揪起段宁的衣领,终于见到了段宁那张脸。
他挑了挑眉,冷不丁地抬腿一踢,让段宁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像是为报当初段宁抓着他和他那位干儿子作践的仇:“段长官怎么也有今天,傅轻决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敢让你一个人走路在首都晃悠?不知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