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一遍,交是不交?”随着兰野低哑的声音,青灵剑剑身缓缓旋转,发出阵阵躁动不安的嗡鸣。“哎呀哎呀,要动手了,要杀人了!本座好害怕,好害怕啊!”司月挥舞着双臂,夸张地演了起来,片刻后,忽然停住所有动作。“可是……少城主,假若本座死了,谁来告诉你那尸首,所在何处啊?嗯?”司月阴恻恻笑了起来。兰野冷眼道:“先杀你,再掀翻你这魔宫,掘地三尺,自会找到。”“嗯,好主意。”司月虚虚鼓掌两声,“不过,谁说我把他藏在魔宫里了?”“喀啦”,吴不悔听到了一声指节响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尤为清晰。那两排魔族精锐显然也听到了,或是感受到了兰野身上那几乎要克制不住的杀意,“刷啦”一片,纷纷举起武器,摆开架势防御,生怕兰野突然发难一般。青灵剑嗡鸣得愈发凶猛,却也更加凌乱。司月冷眼瞧着,语速放得缓之又缓,语调更加闲适,简直就像是在故意作弄一般道:“其实吧,要本座把那尸首交出,说难么……倒也不难。”青灵剑的轰鸣倏然停住。兰野不假思索吐出一字:“说。”“你且向本座跪下,再讨饶请求。说不定本座一时心情大好,便就把那尸首给你啰。”话毕,司月吹吹紫黑色的指甲,表情十分闲散,紫色的眼眸却亮得吓人。此话一出,吴不悔脸上仅剩的几缕血色也尽数褪去了。仅仅只停顿了一秒,兰野道:“好。”司月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嘴角几乎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着向上扬去。吴不悔后背紧贴着宝座靠背,开始缓缓朝右侧挪动。兰野右脚后退一步,左膝下弯,缓缓往地面跪去。司月紧盯他的动作,几乎屏住呼吸,双目诡光闪动。拼尽全力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吴不悔总算挪到靠背右侧最边缘的位置,朝着宝座扶手下方探出一只手,飞快摸索几下,摸到一个圆形的凸起。摸到那个凸起的瞬间,毫不犹豫拍下。就在兰野膝盖距离地面仅有寸余距离之时,那黑岩宝座下方忽然亮起一个圆形法阵。法阵亮起的霎那,司月连着宝座消失不见,兰野瞬间停住动作,猛地抬起了头。“这是何意?”昏暗的暗室中,司月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坐在黑岩宝座之上,幽幽开口。原来吴不悔刚才拍下的按钮,是一个传送法阵的开关。法阵亮起瞬间,二人连同宝座一起,被传送进了这间暗室内。吴不悔从宝座后绕出,扑通跪下:“教主!难道您真的要等到那少城主发起狠来,把整座魔宫拆得七零八落了才肯罢休吗?”司月默不作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我们毫无防备,若真起冲突,必然讨不了好,即便逞了一时之能,说到底,吃亏的还是整个魔教。走为上计啊教主!”司月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显然,他在压抑胸间怒火。千载难逢的机会,眼看死敌就要跪在自己面前讨饶……他方才甚至难以自持到心口狂跳手心冒汗了,却是硬生生被打断,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已经气得要疯了。半阖的眼睛扫向伏在地上的吴不悔,眸光一阵猛烈闪动,司月开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如今有面前这张牌在,不愁以后没有大护法的秘密“嘎吱嘎吱——”冗长沉闷的转轮声音响起,吴不悔推开魔宫入口一扇三丈高的镂金石门,映入眼帘竟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金黄色沙漠。一阵狂风掀来,风沙登时迷了眼,吹了一嘴的沙。吴不悔连忙闪身躲到厚重石门之后。他背靠着石门,后脑贴在冰凉的石面之上。这下当真完全不知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兰野猝然面对所有一切眨眼消失不见的场景,会是怎么样的反应……脑中忽然响起兰野在大殿之上那沙哑艰涩的声音。那声音一字一句落入耳中,就像是一把生锈的刀一顿一顿划过磨刀石,只教人觉得浑身发酸。站了许久,吴不悔略显混沌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其实不是对司月,而是吴不悔一直对自己说的。虫蛊也好,血蛊也好,心间血也罢,他既然能解一个和第二个,那就一定能解第三个。无论如何,他要逃离魔教。并且,永远,永远不会再踏入此地。魔宫转移据点后的第二日,司月便风风火火出门办事了。吴不悔于是堂而皇之借着“副教主”职务之便,补品美味流水一般命人送入他的房中。他开始疯狂补充营养,仿佛又找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股冲劲一般,为了尽快恢复身体,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日没夜地锻炼、修行……周而复始,交替不休。一晃数月过去,身体不仅恢复如初,甚至颇有一种触底反弹之势,身体素质全方位攀上另一个高峰不说,还隐有一种要超过先前的巅峰时期之感。这段时间的努力,也几乎把在山水涧略有些懈怠了的时日都如数补了回来。这期间,癞皮狗时不时会来找他叙旧,吴不悔这才有了片刻放松,与昔日好同事就着酒水闲谈瞎扯,倒也略排解了一些整日修行的枯燥苦闷。只是每每夜深,耳中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响起一个时而温润如水、时而却又低沉喑哑的声音,脑海中断断续续闪现过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庞。每当这个时候,吴不悔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立刻翻身而起,开始锻炼、修行,直到把自己累倒,昏睡过去,也就再没半分精力去想什么了。这日,癞皮狗提着一壶冷酒,拎着一袋干果零嘴乐呵呵地又来串门。酒过三巡,癞皮狗脸上两团红晕,将酒杯重重一摆,“说实话,小吴兄弟,你去青城派这么些日子,哥们儿其实非常担心!只怕一不小心,就收到你人没了的消息,到时候恐怕都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收尸!”吴不悔笑道:“怎么?我的演技你未必不清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癞皮狗摆摆手,“那兄弟自然是放心的,特别是那日教主领着咱打上青城派山门,你我二人,甚至不需要一句多话,配合得多天衣无缝,把那些青城派的大傻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往嘴里丢了一颗零嘴,嚼得嘎嘣直响,“说起来,那劳什子少城主下手也忒重,给老子那一通好摔,害得老子躺了大半个月下不了床!他娘的,动作怎么那么快?简直不是人,跟鬼似的!说真的,我同他对视的一瞬间,那眼神,要吃人一般,简直比咱们教主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