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祺怔了一秒,有些莫名地,忍不住就这样看着蒋洛盟“扑哧”笑了。
贺祺有时候会有这种念头:干脆就让蒋洛盟知道这一切吧。
知道他喜欢男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会做关于他的春梦,知道他每天喷olwater来学校的真实意图,知道他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不单纯……
蒋洛盟对他发火也好,骂他变态也好,甚至绝交也行!起码这件事总算能结束了。总好过现在自己卡在半中间,总想着或许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有完满的结局;即便概率小得可怜,也还是舍不得真的放弃,用这种艰难又徒劳的负隅顽抗折磨自己。
可蒋洛盟没猜中。
贺祺有点失落,也有些窝囊地感到庆幸。
贺祺笑着摇头,故作轻松地撞了一下蒋洛盟的肩膀:“想什么呢!根本不是这样。”
“不是?”蒋洛盟有点急了:“贺祺,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我说了我是亲眼看到的,都这样了你还要骗我吗?你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呢!”
贺祺心口酸苦得要命,心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贺祺还是尽量笑得很轻松,好像真的只是发生了很小的事,随随便便就能解决:
“我信任你,真的。但真的不是。”
不过蒋洛盟并不相信这个回答,贺祺看得出来。
蒋洛盟神色凝重,定定望着贺祺的眼睛,沉默着等他敞开心扉,说出真相来,却也只等到贺祺的沉默。
贺祺默默垂着头,他觉得,或许蒋洛盟也是关心他的;在乎他,担心他,想要帮助他,喜欢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身份里。
贺祺觉得很幸福,可却也是一种苦涩的、绝望的幸福。
贺祺也想给蒋洛盟朋友身份的喜欢。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但他做不到了。
无法对你诚恳,对不起。
贺祺有些艰难地站直了,不再靠着墙:“我要走了。”
蒋洛盟的眼睛眨了眨,眸中细小的观点闪了闪:“但雨还没停。”
贺祺卸下双肩包的一边,把包抱在怀里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伞,塞进蒋洛盟手里:“拿着吧,别淋感冒了。”
蒋洛盟疑惑:“你带伞了啊?”
贺祺点头:“嗯,刚想起来,好像是带了。
“蒋洛盟,我们回去吧。”
蒋洛盟那时已经比贺祺高一些了,于是路上就由他来撑伞。
贺祺的伞并不大,伞骨也松松的,在大雨中罩住两个人显得非常勉强。暮色昏暗,巷子里没有多少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避着水坑,走得极慢。
蒋洛盟或许是太客气,或许太担心;伞朝贺祺斜着大半,自己半个身子都在雨里。做着像是热恋期才会做的事情,却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贺祺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脸上分明还带着微笑,可鼻子却酸得像是要哭出来。
但贺祺还是抬起头,对蒋洛盟笑:
“我得快点了。伞你拿着吧,明天给我就行。”
说完,贺祺迈开步子,顶着风雨,朝来时的方向快步跑了。
蒋洛盟一愣,想要追上去;可才跑了几步,雨伞便蹭到了一旁的墙壁,发出一声刺耳的剐蹭声。
再抬头去看时,贺祺已经跑了很远。贺祺丝毫不忌惮落下的雨滴,背上的书包上下摆荡,脚下水花飞溅;像拼命想要逃出生天的困兽,浑身泛出火一般跳动的、横冲直撞的生命力。
蒋洛盟似乎忽然明白了,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是那个有资格帮贺祺解开束缚的人。
楼顶天台阳光明媚,蒋洛盟却觉得周身湿冷。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天台的铁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又缓缓合上,贺祺的背影就从那里消失了。
十年前那晚的画面犹在眼前,那场倾盆大雨中,贺祺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就离开。
而此时的蒋洛盟也和十年前一样。他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彻底消失于视野;却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