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无法,只得赶紧穿戴,草草用些早膳便往偏殿去。
殿内庭中早来了不少管事的,满满当当,只等着新夫人,此架势,令宋之拂心生愧疚。于嬷嬷却并未多言,一面教宋之拂识清底下人等,一面又听着下人们的汇报,事事皆待她点头,方吩咐下去。
直待二三个时辰后,才将这些琐碎繁杂的事务处理毕。
望着宋之拂困倦却勉力撑着精神的模样,于嬷嬷虽未出言苛责,实心中已生不满,昨日本以为此女品纯良,怎才第二日便原形毕露?
只听她肃然询问:&ldo;夫人可是昨夜未得安歇?怎今日瞧来无甚神采。&rdo;
宋之拂心中不免埋怨慕容檀,却未敢直言夫君的不是,只柔声答:&ldo;昨夜入眠晚些,今日不会再如此。&rdo;
于嬷嬷闻言蹙眉,语带告诫:&ldo;夫人如今是要当家主事之人,不同娇养的闺阁姑娘,凡事当自律。&rdo;
宋之拂咬唇应是,并无辩解,倒是柳儿忍不住出言:&ldo;嬷嬷勿怪,实是夫人昨夜久等侯爷却不归,方才如此。&rdo;
于嬷嬷愣了愣,登时想起慕容檀那冷淡寡言的性子,如此看,这郑氏夫人却的确是将夫君放在心上的。她方微微笑起来,和蔼道:&ldo;侯爷同赵先生出城去了,今日方归。此等事常有,婢也是今早方知,往后夫人自不必苦等,咱们侯爷虽少言,却是通情理之人,不会责怪。&rdo;
宋之拂心说,也只这位从小伴着慕容檀长大的老嬷嬷,方觉的他通情达理。她面上只应了,却听于嬷嬷又语重心长道:&ldo;夫人既已为人妻,不但要敬爱侯爷,更应当令侯爷也敬夫人,爱夫人,如此方是长久的夫妻之道。身为女子,并非只有委屈自己这一条路。相敬如宾,说的原是两个人。&rdo;
她原不是多嘴之人,只眼前这十六七的少女,孤身一人远嫁燕地,着实令人生怜,更可叹燕侯,她瞧着他自小长大,背着个克妻的坏名声,近而立方娶得这一房妻室,她如何能不盼着这新婚二人好?
宋之拂闻言,鼻尖登时一酸,抬眸倏然望着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嬷嬷。
她原只以为于嬷嬷此人严肃古板,虽不甚亲切,却事事照规矩,即便是先皇后亲派,也并不端着身份行事,应当是个公正守礼之人,如今方知,其不但心善,更明事理,通人情。
她自知要嫁此地,旁人皆劝她,该认命,从此循规蹈矩,尽心侍奉夫君,唯外祖母曾要她不必为难自己,凡事当令自己舒心才好。外祖母如此说,乃是因其真心疼爱她,而身为燕府的嬷嬷,能如此劝她,如何不令她感动?
她一时怔怔无语,片刻方起身行揖礼道:&ldo;多谢嬷嬷教导。&rdo;
于嬷嬷赶紧侧身一避,知她懂了自己的好意,宽慰不已。
……
午后烈日正盛,庭院中有蛙叫蝉鸣,声声不息,催人入眠。
慕容檀策马自城外奔回,才入寝殿,便见一旁软榻上歪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正是他的小妻子。
只见她双眸微闭,长睫颤动,云鬓微散,皎洁的面上因暑气透着抹粉,柳叶弯眉微微凝起,似纠结苦恼着什么,脑袋一下一下轻点着胸口,显是困顿不已,葱白手指间还捏着书页的一角,厚厚的簿册一点点向下滑落,眼看便要落在地上。
外头侯着的仆从赶忙入内,却被慕容檀挥退。他下意识放轻脚步靠近,自她手中将书册抽出,定睛一看,才知是本府里的账册。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在学着管家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生出一种望着稚子牙牙学步的欣慰感。
宋之拂睡梦中似有所觉,睁开水汽氤氲的朦胧双目,与慕容檀目光对了个正着。
二人俱是一怔,随即双双退开些许,别过头不再对视,步调出奇的一致。
气氛一时凝滞,宋之拂踌躇片刻,遂上前替慕容檀更衣。
慕容檀乖乖伸展双臂,低头望着眼前忙碌的少女。她细长的双臂在他腰间来回穿梭,微微挽起的发鬓间散发出浅淡的馨香,令他因炎热与疲惫而倦怠的心神顿时舒静不少。
浴房内热水已备好,他大步跨入,待梳洗好出来,却见那小姑娘又歪在榻上迷糊睡了过去。
怎一夜不见,她竟变得如此嗜睡?
他蹙眉,未曾多想,披上外衣便又要离去。
脚步声再度将宋之拂惊醒,她困顿的撑起上半身,倚在榻上,一见慕容檀要离去的背影,想也没想便脱口唤了声&ldo;夫君&rdo;。
慕容檀脚步顿住,凝眉回身,静待她下文。
实则宋之拂不过是想起了昨夜的空等,恐他又是一去不知几时才归,方开口唤他。可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的模样着实令她有些讷讷。幸而想起于嬷嬷的话,她再度鼓起勇气,闪着水光的眼眸里盛满委屈,柔声道:&ldo;不知夫君此去,今夜可还归来?昨日可令阿拂一夜好等。&rdo;
那嗓音清如流水,润如珠玉,听进他耳中,令他的心软了又软。
怪道她眼底一片乌青,如此嗜睡,原来是等了他一夜。他不由想起新婚那夜,她固执守着龙凤烛的模样,这姑娘,怎这般令人怜惜?
他轻叹一声,遂和悦道:&ldo;我只是去书房,晚膳时分便回。&rdo;
宋之拂这才放心,素净却姣好的面上挽起一朵笑花,随即起身立在门侧道:&ldo;那我便等着夫君回来一道用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