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下思量着,刘荣疲惫之余,也不由得莫名感到一阵唏嘘。
——想当初,母亲栗姬不过是拒绝了馆陶主刘嫖‘结为姻亲’的请求,刘荣便是如临大敌,狼狈不堪;
又是上门赔礼谢罪,又是低声下气的哄,好容易算是把事儿翻了篇,却也还是被馆陶主刘嫖看作是冤大头,想要在刘荣这个‘弃子’身上再敲一笔。
岁月如梭,刘荣只觉恍如隔世,回头一想,却才刚过去了三年而已。
短短三年的时间,公子荣变成了太子荣,如今更是成了汉家的监国太子!
过去,对刘荣不屑一顾,秉着‘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原则,恨不能把刘荣揉吧揉呀咽下肚的馆陶主刘嫖,如今却是连太子宫的门都不大进得来;
虽然还是贼心不死,和绮兰殿的王夫人勾结在一起,但对于刘荣而言,却也已是远不足以造成威胁。
东宫太后已经搞定,皇帝老爹支持自己,梁王刘武自绝于天下,馆陶主刘嫖也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么,接下来……
“博望苑那边,最近情况如何?”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太子中盾卫程不识,也算是大概摸透了刘荣的性子。
至少程不识知道:在刘荣从某一個地方离开,并表示‘孤溜达一会儿’的时候,自己并不需要陪同左右,只远远跟着即可。
今日自也如此。
直到此刻,刘荣沉声发出一问,远远跟在刘荣身后二十来步位置的程不识,才轻轻一夹马夫上前,又在刘荣身后三五步翻身下了马。
也就是这片刻功夫,便已经组织好语言,对刘荣稍一拱手。
“栗苑令自得任,便一直是三日一封奏疏,向家上禀告博望苑的状况。”
“——虽都是些琐碎之事,却也堪称事无巨细。”
“至于近几日,博望苑似乎是在忙着配合少府,建造家上划拨的鲁班苑?”
“唔,少府似乎也时常亲自前去。”
一听程不识说,自己任命的博望苑令栗仓,坚持不懈的三日一次汇报工作,刘荣的眉宇间,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自豪之色。
——新任博望苑令栗仓,是刘荣的母舅、栗氏外戚一族的话事人:栗贲的嫡长子。
说起来,刘荣还得叫这位博望苑令一声:表兄。
去年吴楚之乱,当今皇五子、现江都王刘非挂印出征之时,刘荣便委派了表兄栗仓,带领百十栗氏家丁随行,以护刘非周全。
吴楚之乱平定的过程中,刘非所跟随的车骑将军郦寄、上将军栾布那一路,功劳虽然没有太尉周亚夫所部那么大,但也还是打了一些漂亮仗。
虽然赵都邯郸,最终是以郦寄引黄河——即现在的大河之水淹城而破,但栾布引军支援齐地的时候,刘非是捞到了不少武勋的。
刘非大杀四方,作为随行亲卫的程氏、栗氏家丁,自也都得了三五颗叛军首级的武勋。
而栗氏外戚奉刘荣之令,派去保护刘非,期间又立下不菲武勋的家丁亲卫,便是由栗仓统领。
建功而归,栗仓自然是不出意外的加官进爵,得了个十六级大上造的爵位,外加一个骑中郎的荣誉职务。
自家表哥如此出息,又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刘荣自也是毫不吝啬,直接将表哥栗仓任命为了自己的太子私苑:博望苑的苑令。
目前来看,栗仓干的还不错;
至少对刘荣这个表弟,栗仓还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对刘荣保持了足够的恭敬。
有态度,有能力,又上过战场,见过血;
这样的人,几乎已经是刘荣认知中,再好不过的母族外戚了……
“栗仓为博望苑令,舅父大人,当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吧?”
略带调侃的一问,也惹得不苟言笑的程不识微微一笑,旋即便坦然道:“家上忙于朝政,确是对这些琐事知之无多。”
“——自栗苑令获任,乃父:栗氏宗主栗贲便动用了栗氏私赀,为栗苑令准备了不少钱货。”
“有了这些钱货傍身,又有武勋在手、浴血袍泽随从左右——栗苑令到了博望苑,凭着恩威并施,雷厉风行,倒也是很快便掌控了局面。”
“至于栗氏,更是毫不遮掩的对外放话:栗仓为博望苑令期间,栗氏外戚一族,不接受任何人的私下委托!”
“尤其是需要家上出手相助的事,栗氏一概敬而远之。”
这话一出,刘荣脚下当即一停,面上更是立时涌上阵阵惊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