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宁掐着手心,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听完王姑姑的话,霎时全身无力,泪流下之时,她脑中只剩鸣响,再后来,世界一片黑暗。
&ldo;薇宁?薇宁?快!传太医!&rdo;薇宁晕了过去,拓跋彦及时扶住,将其横抱而起,往紫宸殿寝殿内送时不忘吩咐身后之人。
……
视野所及之出渐渐明晰,薇宁记得晕过去前太阳正当头顶,而此时醒来,斜阳暖烘烘的光束从窗台照进,映在苦白的纱幔上,显然已是晌午了。
薇宁的头昏昏沉沉,一阵风进来,将纱幔挑起时引了她的注意,皆慢动作般轻飘拖沓。
&ldo;你醒了?&rdo;灌进她耳内的声音,低沉有力。
薇宁收回视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那人身着素白圆领袍,头戴的幞头绑着一条白麻,腰间穿上银白鎏金暗扣蹀躞带。
薇宁不想回话,还背过身去。
&ldo;若是不想起来,就罢了。外头的事我帮你安排,只是公主,能给你喘息的时间不多,皇上在清宁宫中哭闹,而知晴目前也生死未卜,给太后守丧无任何理由推迟,你若不出现,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rdo;
那声音缓慢软和,可一字一句都在心中凌迟着她,泪水滑落之际,她方出口,只是哭腔明显。
&ldo;将军,从今往后,我同皇弟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rdo;
拓跋彦闻此心中抽痛,坐在榻沿将她的手紧攥在双手之中,明明想要安慰她,可说出的话,却失了味道:&ldo;先皇将你和皇上托付给我,往后我便是你的家人,你的依靠。&rdo;
若没有那道赐婚的圣旨,他的话许更暖人心。可那道圣旨他们两都心知肚明,此话出口,倒像拓跋彦趁火打劫了。
拓跋彦牵起她的手,&ldo;你也许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占据着我所有的思绪,很久了。&rdo;
他这是在表白吗?薇宁缄默着,好半响问道:&ldo;将军这是……&rdo;
骤然听到她的疑问,拓跋彦有些措不及防。可看着她微红的双眸,他无法继续隐瞒:&ldo;我爱你。赐婚并非全是先皇的意思,我也想娶你。此刻说出这话,并不想让你为难。薇宁,你还有我,你和皇上还有我能依靠。&rdo;
薇宁抹了眼泪要坐起来,被拓跋彦扶了一把,面对着他苦笑一声:&ldo;我知如今这情景问话有些不合时宜,恳请将军让我再任性一番。&rdo;
拓跋彦颔首点头:&ldo;你说。&rdo;
&ldo;年前你来进献步摇,说了什么,我并未听全。&rdo;
&ldo;我说万事有我。&rdo;
薇宁咬牙,他抛了橄榄枝给她,收下后万事不怕。可是,这样真的好吗?那单赢……
&ldo;将军,我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万事难缠。要杀我的要捉我的要害我的数不胜数,防不胜防。将军,你真的愿意陪我面对吗?你也知道,我百无一用……只是出身好一些而已。&rdo;
薇宁无声落泪,她将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上仰仗着他的爱意,正因为她知道伸向他的援助之手后,他们两人的命运,就真的攥在一起了。而往前的那点儿女情长,都得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
拓跋彦轻轻抹掉她的泪,她哪儿是百无一用,只是她现在太过伤心罢了,只看到自己的短处,自己的长处却一点没发现。拓跋彦觉得罢了,她的好他只想藏在心里。于是将她抱在怀中说道:&ldo;自然,自然愿意。&rdo;
☆、放人
太后明显是中毒身亡,等她打起精神换上孝服临出门前,拓跋彦拉住了她的手劝道:&ldo;能在清宁宫里悄无声息地给太后下毒,此人定不简单。薇宁,你要忍着些。&rdo;
&ldo;若是早些接受那道圣旨,放下我心中执念与心气,也许现在会是截然不同的局面。可惜这世上无后悔药,我能做的,只是尽力弥补之前的过错。虽说母后一言未留就离开人世,但我知道,母后也希望我能忍耐些,照顾好皇弟,有了余力再探案不迟。&rdo;
薇宁拿着一串降香黄檀佛珠,捻着一颗紧接着一颗,说话的这点时间里,那串佛珠已经盘了三轮了。这是先皇留给她的遗物,薇宁记得儿时总见先皇手上挂着这串佛珠,先皇遇到难题又或是缓下思考的时候,常解出捻动,清香浮出,总能让她心安。
拓跋彦瞧着她无喜无悲的模样,又拿着那串佛珠,生怕她看破红尘。他松开她的手臂时从她的身后环抱着她,试图给予她所有的温暖:&ldo;你能这么想就好。不管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rdo;
薇宁半侧着头,垂眸双眼黯淡无神:&ldo;将军,我已躲藏半日,再不出面实在不妥。再者说……我要送送母后最后一程。&rdo;
&ldo;让青奴准备步辇?&rdo;
薇宁摇了摇头,喉咙卡着难以开口,仿若坠入海中,被孤独一点一滴淹没。&ldo;不必,我走一走,也好冷静一下。&rdo;
拓跋彦暗叹了口气,点头目送薇宁离开。
宫道狭长,青奴掌着白纱宫灯走在前头,而重云后的银华月光乍泄,宫墙里边的古老大树将绿荫铺在了薇宁的脚下。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大树照拂的凉意。
清宁宫内哀仪已经开始,薇宁站在殿门口却迈不进腿。
视野所及之处,非黑即白。鎏金铜鹤嘴喙吐出薄烟缕缕,风轻飘飘来临后消散离去,而一旁的白纱幔随风翻起一角,露出金丝楠木棺椁。那沉重的黑漆棺椁上出现绛色的纹理,很快就被纱幔掩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