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边,离塔曼采夫稍近处,有一幢方盒式的平房坐落在又高又结实的地基之上。平房已经没有屋顶,也没有房梁。但是,引起塔曼采夫注意的是那些已经没有窗框的窗孔,准确些说,是从地基和左右两侧与平房连在一起的墙壁,墙壁上子弹坑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塔曼采夫早就看出,这里不久前发生过对射,时间大概是在他躲在树上的那些日子里,这一点从灌木从里留下的痕迹也可以看出来。根据被子弹打断的早已枯萎的树枝和树叶判断,对射发生在八天或者十天以前。
在臭气难忍的寂静之中,潺潺流水隐约可闻,林中鸟语也显得柔声细气。但是,在这里也好,在附近也好,塔曼采夫都未能发现任何动静,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在灌木从的掩护下,他转移到左边,到了离平房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在一个角落里,即在墙壁和台阶之间,他发现了一具已经肿胀得非常难看的德国人的尸体。在他脸上,准确些说是在他那已经被鸟类啄得露出了白骨的头颅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一只黑里透青的长嘴乌鸦。这简直犹如一幅可笑的静物画,真没说的!
塔曼采夫从裤子后兜里取出手枪并把它放进侧兜,一个箭步跳上了台阶,顺着台阶往上跑去。他一出现,那只乌鸦就很不高兴地飞走了,而当塔曼采夫跑进平房时,又有几十只乌鸦大声叫着飞出了窗口。
在黑黝黝的地板上,到处丢弃着各种废物:空罐头盒、剥落的墙皮和数不清的冲锋枪的子弹壳,就在这些垃圾中间,躺着七具德寇的尸体,姿势各不相同。这些尸体上的靴子和皮带全没有了,头颅都被乌鸦啄食过,四肢已被吃光,还有两具尸体没有军服,一具尸体甚至连裤子也被剥光了,只穿着一条很脏的衬裤。成千上万只绿头苍蝇成群结队地缠着尸体不放。
在隔壁一间较小的屋子里,在窗户旁边又发现了四具腐烂不堪的尸体,都被乌鸦啄食过。
看得出,这群德国鬼子是杂牌军。其中一个穿的是黑制服,即坦克手,他的军裤是散裤腿;另外六个穿的是党卫军的制服;其他人穿得是灰老鼠颜色的步兵制服。根据成千上万颗子弹壳来判断(在每个窗口附近,子弹壳把地板都盖住了),从被打落的墙皮和尸体的位置看,不难想象到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这些德国人占据了四面八方的位置进行防守,不顾一切地抵抗,但是,他们终于全部被歼灭了。他们是被冲锋枪、机关枪以及扔进来的手榴弹打死的。塔曼采夫分析了这里的温度和湿度,还对血迹的颜色进行了一番研究,他确定这些人被打死的时间至少在五到七天之前。
他几乎要被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臭气熏死了,如果此刻他能跑到森林里去该是多么高兴啊;但是,既然来了,就应当把一切彻底检查一番。在左边的第一个房间里,窗前躺着一大一小两具党卫军的尸体。塔曼采夫看了看那具个子较小的尸体,根据体型确认,这是具女尸。
她背朝上地躺在那里,穿着党卫军制服裤子和没有肩章的侦察队军官制服上衣。出于鄙视感,塔曼采夫啐了一口唾沫,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用眼角发现了窗外对面林中草地边上那个灌木从的树枝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急忙俯下身子……冲锋枪射出的几梭子弹立即在他的头上响起。他把手枪的枪筒伸到窗台上面,未加瞄准地就朝着树枝抖动过的地方连放两枪。接着他立即跳到墙角那个瓷砖壁炉的后面,以便在敌人往这里投手榴弹时,他可以得到后面石墙和前面壁炉的掩护。他们一共有几个人?是些什么人?!根据枪声判断,敌人是用德国冲锋枪进行射击的。他有两支手枪和两个备用的子弹夹,他绝不会让敌人轻而易举地抓住自己!他期待着听到喊声或口令,希望敌人进攻,但他却只听到了脚步声,而且是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很明显,他们人数不多,所以不敢进攻。塔曼采夫绕过尸体爬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立即躲进对面的灌木从里。现在没有任何人再开枪,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他又等了一分多钟,然后手持枪支穿过草地,钻进了刚才有人向他开过枪的地方。这里,草地上到处都是什帕金式冲锋枪的子弹壳。他没能立即找到使他感兴趣的东西。一开始他只发现了四个,接着又发现了另外五个刚刚发射的德国冲锋枪的新子弹壳。他继续寻找,接着又在林中草地上和落叶中发现了一片血迹。这是一片椭圆形的血迹,血迹的一角指着被他打伤了的那个人逃走的方向,看来,那个人是匆忙地从林中草地跑开的。
现在他可以准确地说,向他开枪的是两个人,用的武器是德国造的冲锋枪。他打伤了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于是他们就溜之大吉。他们并没想打死他或者抓他,他很可能是偶然地碰上了几个昏头昏脑,到处流窜的德国鬼子或国民军分子。他本来决定去追击敌人,但看了一下手表,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很快就要天黑了,而在密林之中,在夜幕降临时,想抓到小股或个别敌人是非常困难的,实际上也是不可能的。
他沿着林边往回走,回到什洛维奇去。他一路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不禁自责起来。他无论如何不应该没听到他们是怎样地走近了他,也就是说,他们是在他之前就到了那里,当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以后便躲了起来,而他却未能及时发现敌人。&ldo;笨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没长出角来的畜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