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查明,撤退的命令是师部作战科副科长通过无线电发出的,当时他被德军俘虏并在德寇威逼下叛变了。各团电话员从声音上都知道他是作战科副科长,因而,五个单位中有三个单位立即执行了这道伪造的命令。结果,有两个不大的地段战线被敌人突破了,于是,在这次事件中犯有错误的军官,包括久经沙场的大尉,回到方面军后方不久,便经过审讯被枪决了。安尼库申虽然自行其是,他却做对了,由于他在坚守&ldo;战略上重要的阵地&rdo;时表现勇敢,有英雄主义精神而荣获&ldo;卫国战争&rdo;勋章。这次经历使他坚信,任何时候也不要人云亦云,只充当不动脑子的执行者;在复杂的情况下,应该按照自己的良心和信念行事。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在极端艰苦的四二年七月,发生了一件使安尼库申对反特局军官十分反感的事情。在一次混乱的、几乎无法控制的战斗中,在试图以薄弱的兵力从德寇手中夺回齐姆良斯克郊区时,安尼库申的连里有三名士兵失踪了。
过了一个星期,也是在那样一个漆黑的南方的夜晚,特务科的特派员卡马洛夫把他叫到了自己的掩蔽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个子中尉在小油灯的灯光下一直把他审问到天亮,问他根据什么下令让文书在登记表上对这三名士兵填写了&ldo;失踪&rdo;二字。
后来反特局军官又把他叫去过几次,而且不知为什么,总是隔两天叫他一次,还总是在晚上;在第二次到掩蔽部时安尼库申就明白了,原来特派员怀疑他下令填写&ldo;失踪&rdo;是为了隐瞒和……掩盖这三名士兵已经向德军投降。
安尼库申再也无法想象比这种疑心更荒唐的想法了。这三名士兵是战斗开始之前刚从后方补充到连队来的。安尼库申不仅不认识他们,甚至不知为什么当时他竟没能来得及同他们见上一面。他相信,这三名士兵是在那次失败的攻击战中牺牲了,即使不是这样,他们没被打死并确实投降了德寇,这又与他安尼库申有什么干系呢?!
引起卡马洛夫怀疑的唯一原因是这三个人都曾在敌占区住过。但是,他安尼库申可没在敌占区住过呀!他一个小时也没被俘虏过或被包围过!他没有任何在肃反中被镇压的亲属,也没有任何亲戚住在国外,即使是远亲!
在生活中,在所有的档案表格里他都是个毫无污点的人,他干净得象玻璃一样透明。尽管如此,反特局军官每一次还是追问着有关他的家庭情况,总是提一些老一套的问题,问及他的父亲和母亲,而且总是很认真地把安尼库申的老一套的答话记录在纸上。
每一次夜晚的审问都引起了安尼库申的反感,而且他的反感越来越强烈,后来就变成了对这个人的仇恨。他一点也不怕这个卡马洛夫,相反,反特局军官的疑心和毫无意义的固执,每隔两天就不让他睡觉(而在前线作战的情况下睡眠是不可少的)而用各种荒唐的问题折磨人……这一切都只能引起安尼库申的蔑视和勉强控制住的内心的狂怒。
整个白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他,只好勉强支持着度过这个不眠之夜;他机械而又厌烦地回答着卡马洛夫的问题,心里烦得要死,他只有一个念头……天快亮吧,这一切快结束了吧!有一次,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安尼库申背靠在掩蔽部的土墙上打了个盹。很难说这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卡马洛夫并没叫醒他,而是耐心地等着他自己醒来。
当安尼库申睁开两眼的时候,在昏暗的小油灯的灯光下,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又看见了那张颧骨突出的毫无表情的亚洲人面孔,看见了反特局军官那一对斜眼,一如既往,这个人眨也不眨一下眼地盯着他,而且一秒钟之后安尼库申就又听到了(已经是多少次了!)平静的、不动声色的问话:&ldo;那么说,您的父亲是工人出身,而母亲是小职员出身……我说的对吗?……&rdo;这个关于白色公牛的令人不快的神话真象一场噩梦,一个把人缠住不放的幻影,一直继续到安尼库申受伤的时候……只是在人们把他送进医院之后,他才获得了解放。
阿廖辛的那张高颧骨的面孔,首先还是他那&ldo;警惕性&rdo;和固执的脾气(看来这也许是干这一行的人所特有的品质)使安尼库申想起了卡马洛夫。但是,不管反特局军官们的疑心多大,性情多么固执,他们都不可能,也没有权力影响到他、安尼库申的想法和行动。
在当前的具体情况下,在检查完了次要证件之后,安尼库申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坚定不疑的想法了。他丝毫也不怀疑叶拉托木采夫、丘巴罗夫和瓦辛的可靠性了,他们的身分对他来说是一清二楚的了,毫无可疑之处了。因此,反特局军官对这些前线军官继续采取的任何行动都只能有一个解释,这就是,他们在职业上形成的多疑和固执,以及阿廖辛本人的无知必然使他们这样做。当他把反特局军官们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和采取的预防措施同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实际情况比较一下的时候,他就越想越可笑了。
&ldo;嘿,这些福尔摩斯!……这些癞蛤蟆!&rdo;他幸灾乐祸地想道,强忍住得意的微笑,并且情不自禁地想用嘲笑的目光看一看藏在灌木从里的阿廖辛的部下。&ldo;吹得天花乱坠!……这可真叫用大炮打麻雀!……可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