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正当我军胜利前进的时候……在这离前线一百多公里的后方……这个人却用手枪威胁一位建立了功勋、为祖国流过血的前线军官……而他,安尼库申则必须站在一旁当一个不吭声的旁观者,如果他不是这一卑鄙行径的同伙的话……
他是个非常看重前线战斗情谊的人。事实上,从战争第一个年头的秋天起,自从他到前线以后,他就对每一个人,不管他是军官还是列兵,是飞行员还是辎重兵,都感到&ldo;心里热乎乎的&rdo;,有一种自然而然地友爱亲密的感情。因此,这三位军官,特别是久经沙场的大尉和上尉,对他来说比任何一个反特局军官更可亲可爱,毫无疑问,他们比阿廖辛及其助手们可亲可爱得多。
他不仅对阿廖辛,对他那两位助手也非常反感。他认出了那个上尉,他就是那个在城里没有向他敬礼的家伙,后来他睁大了眼睛故意装傻,还耍赖地为自己辩解(&ldo;对不起……我没看见……请原谅,大尉同志……我受过伤……脑子不好……常常头晕……&rdo;)他说话时,为了快点儿摆脱安尼库申,还装出眼看就要晕倒的样子。而今天,当他在森林中醒来,一眼看到了他……安尼库申,这家伙竟对他这样无礼(&ldo;耶酥复活了,降临人间!……&rdo;),致使愚笨的阿廖辛也不得不立即加以制止,而那个中尉……一个毛孩子,竟敢不加思索地强迫他在地上爬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这个结巴也觉得自己了不起!……毫无疑问,这家伙肯定在警备司令部里看了他的军官档案,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所以才那么愚蠢地缠着他:&ldo;大尉同志,您哪,顺便问一下,是不是莫斯科人?……&rdo;还要顺便问一下!……&ldo;我在什么地方遇见过您?……您很象我认识的一个人……&rdo;这是些挑衅性地一钱不值的问题,只能去吓唬那些胆小鬼和傻瓜……这家伙是找错了对象!……
在阿廖辛掏出手枪威胁丘巴罗夫时,安尼库申在这一瞬间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决定不放过他这次的暴虐行为,明天一定向上级写份报告。但不写给少校和驻军司令,他们是不愿意惹这些反特局军官的,也不想招来麻烦。他要给莫斯科写报告,这是他的权利,是军法规定的权利,作为一个军人,他甚至可以直接给国防部部长、最高统帅……总司令写信。
当阿廖辛蹲下,解开袋口上的背带的环扣,动手解绳结的时候,站在他右肩后面的安尼库申在口袋圆孔里看到了他早就料到的东西:供军队食用的暗褐色的黑面包。
在步兵军官的口袋里除了吃的还会有什么呢?这三名军官再过一周最多两周(他知道后备团队的规矩)就要出发到前线去了……他很清楚在这个前线军官的口袋里装的些什么东西:备用的裹脚布和一套内衣,一条粗布毛巾,刮胡子刀,一小块肥皂,一把小刷子,一个水壶,两三本书(很可能是步兵操典和射击教程);此外,可能还有几样别的,一小瓶便宜的花露水,一双毛袜子,一件绒衬衣或绒衫,这种衣服从春天到秋天都不能穿,但你也得随身带着。战斗结束后,在战壕或者在掩蔽所里,他曾多次整理过阵亡军官们的个人物品并把这些东西分送给周围的人,叶拉托木采夫、丘巴罗夫和瓦辛也象那些军官一样……
他在中尉的口袋里看到的那些黑面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象一块红布对一头公牛那样对他发生了作用。一方面是他的弟兄们,前线军官,他们领的是部队规定的口粮,黑麦及掺有其它杂粮做的面包,按国防部规定的标准定量供应,一两也不多给;另一方面是后方的反特局军官,敞开肚皮吃,没有定量限制,他们吃的是战前那种精白面粉做的白面包,还有其它稀有食品,根据命令这些东西只有医院里的伤员和正在作战的飞行员才可以享用。
这些蛮横无礼、不可一世的家伙未经检察官的核准就独断专行地搜查起他的弟兄、前线军官们来了,而这些军官却要在一周或两周之后重返前线,为保卫祖国留血牺牲。
是啊,这个阿廖辛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被提拨起来的工农分子(他肯定是个乡巴佬!)顶多上过五年学,了不起念过七年书吧了……靠死档案被选出来当上了反特局军官,在军队中专走上层路线,学了几句城里人讲的话和军事术语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啦……这不过是小人得志,没碰过什么钉子罢了,没有人好好地教训过他,给他点颜色看,以便使他老实些!
&ldo;想干什么就干什么!……&rdo;安尼库申气得咬牙切齿地想道,他那放在背后的双手都握痛了。&ldo;不行,我不能不管了!……我要让他们吃点儿苦头,无缘无故地就用手枪威胁军官并搜查他的行李是不行的!……他们要对这一切负责!……只有警备司令和驻军司令才怕他们,而最高统帅是会制服他们的!&rdo;
但他立即想到,莫斯科起码要用一个月的时间研究他的报告并采取相应措施,而在这段时间里可能发生各种变化。他自己可能被调到作战部队,而阿廖辛也可能被调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