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一凝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晃着信纸,打着哈欠去看榻上仍旧紧闭双目的常珺。
思索再三,她还是上前几步,抬手点在常珺额间,不着片刻,就发觉常珺的识海中似乎掺杂了诸多不属于她的气息。
友一凝当即扭头去看少卿,“你用甚么养着她的神魂?”
“识海,”少卿神色霎时紧张起来,“出了甚么事?”
“倒也无碍,我估摸着,她应当将你的此前的所见所闻也看了一遭,故而才会到现在还未醒。”
闻言,少卿顿时松了口气。
九幽天光阴暗,显得值守的神族面上也是阴沉沉的,瞧着就是些脾气古怪的神族。
常珺自墨阳剑中世界探出一缕神识婉转地朝外看去,却见玄又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双手环胸,闷闷地望着置于桌案前的册子。
常珺只探了一缕神识出来,自然瞧不清那册子上到底写着什么。
于下界的民宿中见惯了玄又嬉笑的模样,常珺倒是忘了她年少私下里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是为何变成这样的?
纷乱的回忆蜂拥而来,一时间竟叫常珺没能立即记起从前的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常珺就见稍显稚嫩的少卿跌跌撞撞地迈进九幽的殿门。
常珺见她鬓发散乱,浑身狼狈的越过桌案直直揪住玄又的衣领,嗓音喑哑:“她在度量劫?!”
玄又抬着眼,淡淡地开口:“她没度过去。”
少卿厉声问:“你为何不拦着她?”
“你同她在一处的时日最长,应当是最清楚她的性子,她若是打定了主意,我能拦住她么?”
玄又挣开她的手,抬手招来墨阳,“我将她的神魂收拢在剑中,你若是相见,还能见着她最后一面,你若是不想见,那我便在……”
“别废话!”
少卿急声打断她,期盼着墨阳剑中探出的神魂。
岁月过去太久,常珺倒是忘了自个儿当时是如何说的,只记得少卿狼狈的模样。
年少的人掩藏不住情绪,双手发颤地想要碰到她,却只是无用功,只得抖着嗓音轻声问,“常珺?”
常珺藏在自己曾经的壳子里,看着曾经的自己无奈地朝少卿摇头,现下,常珺终于想起自个儿当时是怎么说的了。
她记得她对少卿说:“华胥氏少君,你要记得你是个华胥氏少君。”
可年少的人儿置若罔闻,通红的眼眶盯着她,颤声道:“你为何不同我说你是去度量劫,为何非要骗我说是西天论道?”
“若不是玄又同我传音,我只怕是连你神魂的影子也瞧不见,你诓我,诓了常钦,诓扶柏,诓友一凝,倘若玄又此前并未坐上玄帝的位置,你是不是打算诓骗我们所有人?!”
“你诓我说去西天论道,我同你道一句切记平安,你莫不是转头就入了九幽去度量劫去了?”
“常珺,我们所有人都被诓了个遍…”
常珺缩在此前的壳子里,望着她,听着声声质问,她记得少卿此前最听她的话了。
她听见自己只缓缓念了声她的名儿:“少卿。”
眼前颤声质问的人忽而就噤了声,咸涩的泪水划过脸侧,一双极好看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如今的常珺记得很清楚,她此前乃至如今,最喜欢的,都是少卿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