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僵着身子扭头去看常珺,好半晌才找回自个的声音,轻轻地问:“我不是质问你,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到底是青欢,还是少卿。”
“你是青帝。”
身后传来弦锦的声音,她倚在门边,神色晦暗不明,“但是你也是少卿,青欢也是你。”
但见少卿眼中又闪过一丝茫然,玄又快步走向弦锦,斟酌两下开口,“你这个问题,应当问问常珺。”
上清宫再度恢复平静,只余外头簌簌风声,静的出奇。
少卿踉跄着跌落在木椅上,缓缓垂眸,睁着一双布满迷茫的漂亮眸子问,“我到底是谁呢?青欢是谁?”
软靴映入眼帘,她再抬头,就见常珺立在身前不远的距离,“你先前说要想清楚再同我说的,就是这桩事儿么?”
“师姐……”少卿抖着嗓音唤她。
常珺闭了闭眼,“诛仙台,九幽。”
她拧着眉努力不叫自个的泪水落下,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能轻描淡写的说出前尘是昙花的话呢?”
“女君教的好。”
少卿眼前忽地就显出清明,缓缓道来,“昔年女君于九幽,也是轻描淡写的叫我好好活,担了这样大事儿,女君还能不显丝毫异样的告知我前去西天论道,消散前还在教习我事已发生,不能更改这样的话。”
年少时于九幽,少卿晓得自个之于常珺轻描淡写的诓骗自个儿时,是极其怨恨的。
可是那时候的常珺已化作虚无的神魂,被她蕴养在命魂里,躯壳也如笔直的扶桑树一般,任凭她如何怨恨,常珺也醒不过来。
时间太久了,十几万岁的事儿了。
在漫长又枯燥繁复的岁月里,去凭空怨恨一个不晓得会不会醒来的人,是一桩极难的事儿。
悠长的岁月不断消磨她的怨恨,即便再浓厚的怨恨,也终将会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残余的只剩下年少的欢喜恋慕在不断加深,最后化作不可拔除的执念逐渐加固。
于万和宫里,少卿虽想着那些话不大像她能说出来的,可她却晓得那些个话,切切实实的,都是藏了许多许多年的真话。
前尘之所以是前尘,就是因前尘回不去,即便日后再遗憾再后悔,那都是回不去的,只能闲暇的时候回忆回忆。
凡人的一生于天神而言弹指一瞬,可是天神的前尘,于天神而言,也是弹指一瞬的昙花。
既是昙花,心里就要清楚,一株绽放过的昙花,就不会有再开的时候。
这个道理,少卿在万万年的岁月里,早就体会个通透。
如她所言一般,常珺不曾亏欠过她。
硬要算,那也只能算得上常珺在九幽之前,诓骗过她一回。
在九幽时,常珺能保神魂不散,是因穷桑氏碎裂的那一片轮回境。
她那时太年轻,甚么都做不到,只能摸索着,循着石头过河,将常珺的神魂落在自个命魂里蕴养。
可是不用这样的办法亦是可行,玄又的墨阳,虽被称之为天之宝剑里的剑中黄泉,可也是蕴养神魂的好地方。
硬要说,也是少卿强行想叫常珺再多陪陪她。
少卿晓得,常珺从不亏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