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欢乖巧答道,只觉她的师父今日好奇怪,总是走神——比如现在。
“师父?师父?”
她又唤了多遍,见常珺再看过来时问道:“刚刚的那句话,是徒儿说的不对吗?”
青欢看到她的师父浅笑,可只细看了两眼,却觉得她师父的浅笑像是勉强挤出来似的,极度不自然。
“非也,你悟出来的,自然就是你日后的剑道,为师只是欣慰罢了。”
更奇怪了。
师父从来不会对她们自称为师。
青欢疑惑歪头。
师父又咳了两声,道:“你方比完一场,还是去歇息片刻,你师姐下一场大抵是在午后。”
今天的师父真的很奇怪很奇怪。青欢揪着衣角想。
衣角在门边闪过,看台上,常珺目之所及已没了青欢的身影,可她仍旧定定地望着门边。
太像了。
‘心中有剑,无论手里是什么,它都是你的剑’
‘只要是心中有剑,你捡根树枝,那树枝就是你的剑’
像到常珺不得不起疑心。
恍惚间,眼前光景似是在飞速轮转,如老旧电影一般,闪着花一幕幕掠过。
喜怒哀乐,贪嗔爱痴。
不合时宜的,常珺忽地就想起了万万年前,她到底是起了甚么心思,才会决绝地踏入九幽,渡那九死一生的劫数。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活得久一点,想要陪着少卿再久一点,只要再久一点就好。
天神不该有欲望的,天神不该动情的。
可万万年前的青丘涂山氏女君心中所想,无非三事。
一为,青丘四个氏族,望其终于一日不再各自仇视互相内讧,能聚在一处,就算心中仍有芥蒂,可表面上,律法上,可以和谐,可以统一。
二为,常钦,望她能平安顺遂,寻个或清闲或繁忙的神职,恪尽职守,度过漫长的一生。
三为,少卿,望她在华胥娘娘膝下,长乐无忧。
她将少卿置于最后,可从某种意义上,少卿也是她心头的第一块,不论正瞧,不论反看。
可她一个都没做到。
她不是个称职的涂山氏女君。
她不是个只为苍生的天神。她不是个合格的天神。
扪心自问,常珺觉得自己是绝无可能像玄又和弦锦一般心狠。
她二人可为苍生抛去爱恋,没有一丝犹豫的向对方下手,纵使再爱,苍生始终是第一位,即便事毕,也绝无可能为对方殉情。
或许之后会悲伤会心痛会生不如死,但绝不会后悔。
常珺的思绪混乱一片,却又诡异的连成线。
她忽地忆起玄又在九幽时就言她心狠,其实不然,她们这些人中,心最狠只有玄又和弦锦。
常珺知自个只是表面上瞧起来心狠,可是她骗得过少卿骗得过旁人骗得过自己,却总是骗不过玄又和弦锦。
这一点,好像自少时就隐隐能瞧出苗头来。
年少时在紫宸殿受教,扶柏是最腼腆的那个,羲和神女是最端庄的那个,常钦是最心软的那个,少卿是最顽皮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