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贵妃微微颤抖一下,没听见杯子碎裂声,却是落在地毯上了,松了口气遂道:“阿郎,不,圣上,是天底下最大的,谁敢不听话,就训他一顿,再不听就将他腿打折。”说完比了个打断腿的可爱手势。
“哪有这么简单。”崇祯噗呲一笑,苦笑道:“说过了,以后要叫朕阿郎,朕喜欢这民间的称呼,很新鲜。”,但经此一闹心情却立刻好了许多。
十一月二十七日,王朴几次请求以满桂残部补充神甲营的合理建议都被皇帝驳回,崇祯口谕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最后一次更隐含威胁,韩爌和王在晋也看出风向不对,不肯再为王朴说话,王朴不敢继续抗命下去,只得借着夜色奔离京城,心里暗暗发誓:老子下次要是还来勤王就改姓王八。
前往遵化有两条路,一条是北上密云,一条是东进蕲州,王朴觉得皇太极这人很是工于心计,若是事先知悉明朝的奇袭计划,多半会在密云线设伏,对明军来说这条线路较为安全,他却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走较为凶险的蓟州线。
为防伏兵,王朴令骑兵百人队以每名兵卒彼此间隔两百步四散排布,仿佛预警机一般,一旦发现敌情就吹响哨接力传警,为本部兵马及时布阵争取时间。
一路东进没有异常,由于战乱周围颇为空旷,这大大提升了行军速度,至翌日黄昏,神甲营已经抵达蓟州,但是这座城池已被封死,里面的人吊下来一些酒,乃是对这支敢在野地行动的明军表达敬意。城内的知府是个妙人,居然找到一个戏班子在城头上搭个台子,咿咿呀呀给城下神甲营唱戏剧。
从城内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昨日有一队虏寇押送着两千被掳掠的汉人百姓从蓟州城旁边绕过,往东而去。
“前面这股虏寇挡在必经之路上,我打算追上去消灭它。”当晚,王朴瞒着监军御史黄大虎,将几个心腹召集,秘密开了个军事碰头会议,他咬着肉干,阴霾着脸说道。
“那要是又有落网之鱼,皇太极得知了我们的行踪,遵化可怎么办,还打不打。”刘一山问道。
“不打,遵化我从一开始就没想打,首先就算那座城很好打,打下来以后,以我们的攻城手法,城墙肯定要破坏掉,等东虏大军赶到,将我们团团围住,那么大一座城,我们兵力不足无法守,简直是去送死啊。”王朴毕竟不是一个愚忠之辈,要他为国殉职那是万万不肯的。
“那如何善后,皇帝那里事后必然问责,甚至于问罪,怎好给皇帝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这还只是远虑,如今更有一个迫在眉睫的近忧,这支东虏小队只要不学之前所遇到的那支,强攻我们的兵阵,就很难将他们全部留下,只要有一人落网,皇太极很快就会率大军赶来,我们如何自保。”林昌兴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打算选个有泉水的高地垒起寨子死守,只要地形够好就算东虏大军全部来了也有把握守住。”
“这是东家何时就想好的主意。”林昌兴颇为吃惊的问道。
“从一开始,皇帝下密诏的时候,打下遵化只对首辅那个老王八蛋有好处,老子凭什么替那老王八火中取栗。”王朴冷笑道。
“东家难道不是东林党一系吗,若是不能及时拿下遵化,迫退东虏,东林党此后必遭各路政敌联手攻讦,到时候东林党式微,东家难免会受牵连。”林昌兴冒着冷汗说道,他实在没想到王朴如此幼稚,居然会天真的以为能在如此激烈的党争中置身事外。
“那,那也是无可奈何,保住性命要紧,其余的只好先放一边了。”王朴听了林昌兴的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贴上东林党的标签,这倒解释了为何韩爌与王在晋对他出奇的亲近,愿意为他当面顶撞皇帝,明知皇帝动怒还多次上书请求把满桂残部补充进神甲营,虽然这个努力未能成功。原以为这两人性子好,现在看来根本与性子好无关,只是同为东林党而已。
二十九日,皇极殿内君臣们弹冠相庆,据守城兵将汇报,今日辰时虏寇突然有异动,全军拔营向北疾行,绕过京城时,更在离城墙不远处斩杀了不少汉人百姓,耀武扬威一番。
“韩爱卿,你以为虏寇何故移师他处。”崇祯一脸兴奋的问道。
“臣以为是敌酋见京城固若金汤,自知无力撼动,再有各地勤王大军陆续赶到,乃知凶险,其心怯怯,北返欲逃。”韩爌进言道。
“韩爱卿所言有理,皇太极是怕了要逃,关宁军退敌有功,赏赐白银万两,着令袁崇焕入京平台奏对。”崇祯满面春风笑道。
这道招袁崇焕进京的诏令传至关宁军驻地,袁崇焕心里暗叹:该来的终是要来,这一关躲不过。他只能不断自我安慰,皇帝不敢杀他,因为没有关宁军的牵制,京师就可能被虏寇攻破,那么崇祯就是第二个宋微宗赵佶,从此在金国受尽屈辱,孤独终老。
袁崇焕没有造反的本钱,关宁军能受他节制,乃是冲着利益,而非忠心,彼此各取所需而已。袁崇焕在两年前大言不惭五年平辽,崇祯脑子一热,居然信之不疑,被袁崇焕一通忽悠,就把关宁军的监军都撤了,后来更把锦衣卫密探召回,这几下昏招顷刻间大事不妙,没有了朝廷的耳目,关宁军蜕变成一个藩镇。
藩镇一旦形成,再要裁撤谈何容易,不止朝廷难以控制这支军马,连袁崇焕自己也感到愈加棘手,正是因为指挥不动关宁军,他才不得不诱杀毛文龙,企图收东江军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