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目光落了下来,沉吟道:“起初,朕真的在外交官、军师、护卫、太医,各类人中纠结了许久,想来想去,带哪个都不够。”
符瑾怀一双眼开始发白,所以外交官、军师、护卫、太医的活,他全包了?
“后来,朕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觉得她更需要的是信任与陪伴。”
符瑾怀脱口而出,“若要说信任与陪伴,公主不是有她贴身的宫女作伴吗?”
“侍女总归不同于朋友,煦儿自尊,只会袒护她的奴仆,却从不对她们诉苦。”
朋友?诉苦?
符瑾怀才苦不堪言。
乾元帝叹息,“其实今日之前,朕还徘徊在你和赵家二郎之间。”
符瑾怀喜从中来,“陛下如果选明宣兄去,公主会非常开心的。”
乾元帝着意看了他一眼:“你果然是知道的。”
符瑾怀张了张嘴,哽住了。
他自然知道,可他要怎么解释他知道?
“微臣,微臣……”符瑾怀脑中飞速旋转地想着对策。
“这些天朕打听了不少事,也听闻了你在资善堂戏弄煦儿,不甚落水的事。”乾元帝根本没细究他为什么会知道李煦柔喜欢赵明宣,只当他观察入微,把关注点放在了另一面。
符瑾怀谨言慎行地听他分析,“煦儿去资善堂,为的是抄梁柱上的字。可她不知那字是你的。你见到她临摹你的字,会走前同她说话很正常,但你却逗弄她。”
符瑾怀:“微臣当时年少好玩,一时没了分寸。”
“之前,我也怀疑过你贪玩,但是刚刚,你亲口否认了这个观点。你是为了点拨她,以最不失她颜面的方式点拨她。你想得很周全,为她想得很周全。”
符瑾怀无可辩驳,沉默了一会,“公主毕竟年幼,好面子,微臣只是……”只是不希望她知道得太晚,殃及到自己,“陛下既知公主心意,为何不成全她?”
两情相悦,方叫成全。
今日庄太傅说完符瑾怀时,乾元帝后来也问了赵明宣的为人,庄太傅同他说,明宣表里如一,想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主动提出。
可他不曾听赵二郎主动提过愿意出塞。
符瑾怀不一样,他心里没有想与不想,只有该做与不该做。
而煦柔之前是因为看上梁柱上的字,才对赵家二郎多关注了些,并非先看上他这个人。
乾元帝觉得她根本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乾元帝轻轻笑了笑,“我不是在给她择驸马。”
符瑾怀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陛下,微臣对公主,亦无非分之想的。”
他怎么敢呢?
“朕知道。”
符瑾怀觑着他,您为何笑得如此意味深长,您是真知道,还是装知道?
我可不是害羞啊。
乾元帝道:“煦儿年幼丧母,朕又平日忙碌,疏于照顾……你是个知分寸的孩子,聪明,机敏,朕希望,你可以真正陪伴她。”
在乾元帝心里,比起那些只会对公主卑躬屈膝的人,符瑾怀敢像个普通少年一样招惹煦柔,没把她供在上面,挨不到地面,这是极难得的。
一朵娇贵的花,你将它捧在怀里,举在手上,于它而言,实是极没有安全感的,只有把它放在水里养着,任由它施展蜷缩的枝叶,才能开出绮丽的花。
符瑾怀脾性似水,不论你怎么伸手捞束他,他都能在你指缝间溜走。可看似滑不溜手,却包容万物生长。
于所有少年中,少见的宽容,透亮,又不失少年气,不让人疏离。
不止落水一事,乾元帝这些天听来的话里,不论是出言训斥宫女,还是送公主字帖,少年都是极有分寸的,所有看似僭越的举止,适当的维护,都无声无息地顾及着她敏感的心。
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