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就被轻打一马掌。梅惟一次次转回脸,又被一次次打偏。眼和脸一样,越来越红,除了倔强如故,没有丝毫泪水或畏层积聚。
「喂,喂!够了吧!拜托你们赶快住手!」陈迳礼在旁尴尬不已,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驱都驱不离,这对「父子」却没一方肯让步,实在令人跳脚。「梅先生,你何必跟个孩子计较,有话好好说就好……呃!」
梅宸罡只是淡淡扫来一眼,他就立时噤声了。就算对武艺再一窍不通,他也明白眼前这异常俊美的男人,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梅宸罡反倒出乎意料的主动道歉,并停了手。「多谢帮忙,我马上带他回去。」
「咦?」陈驼礼眨眨眼,有些措手不及。微微外泄些许的情绪,仿佛在瞬间被男人全部收拾起,重新锁入盒子内,连说话那咱冰中带火的感觉,都消失无踪了,只余下纯粹的严冷。
「啊!等等,我还没……」
陈迳礼猛然忆起,他和梅惟根本连一项正事都还没讨论到啊!才想再争取点时间,不意却被梅惟打断‐‐
「我不要回去。」他重复的道:「不要……不要!」
「梅小弟……」陈迳礼忍不住抚额大叹。
平日越温和羞涩的孩子,倔起来似乎就越顽固,这点他已经深切体会到了。他是不介意看到梅惟这副罕有的模样啦,前提是如果他没有那么可怕的老爸在场的话……
「……你的气色不错。」梅宸罡忽道。对儿子的话没有发怒,只沉静的端详着他。「看来你有新的落脚处了?似乎有人把你养得很好。」
「我……」梅惟一呆,登时说不出话来。
「气色」两字唤回他的理智,眼前的红雾退去,他这才看分明,数月不见的父亲,居然又消瘦许多,漂亮的凤眼微带血丝,越显立体的五官隐隐笼罩阴郁之色,像大病初愈的人。怎么……他刚才竟都完全没注意到?
练武之人的身体结实是一般人好几倍,照理说应该不易遽瘦,父亲更是他眼中强者中的强者,「习武是心、技、体并行的锻练,一刻不得松懈」是他自小便不断被耳提面命的训示。那父亲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
「原来如此。」梅宸罡微微垂下双眸。「难怪你不愿意回去了。你在「那里」……过得比较快乐吗?」
是啊……是这样没错。明明就是的。梅惟想着,微张着嘴,却无法出声。目光停驻在那比女子还卷长的眼睫上,移不开。
「等了几个月,想必已经住得很习惯了,是吧?」
「……」
「也好。」梅宸罡冷淡迎视梅惟倏然睁大的眼:「既然你比较喜欢那里,也习惯了那里,那你就走吧,到你想待的地方去。」
「啊?」一旁的陈迳礼闻言,简直傻眼。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这两人说着说着,就突然变成这样?
「梅先生!你你你……」你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吧?他「在心里」大声质问。
相较于陈先生的激动,梅惟只是一脸木然。
「好啊。我本来就打算这样。」他道,声音平板。紧抿着唇飞快转身,目不斜视的朝玄关自动门走去。
没感觉背后有任何气息,手臂就被忽然抓住了。梅惟看也不看,手肘直接曲起朝后打去。一如所料,击了个空。
趁身后的人一退,他毫不迟疑用力抽回手,脚下依旧不停。但走不到两步,突然足部被轻轻一拂,像微风扫过,他整个人却宛如被飓风卷起,一阵天旋地转后,跌入了一团柔软的物事中。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摔落在一旁的沙发上。毫发未伤。
这是什么招式?别说全貌,连一点影子都没看清。梅惟背脊沁出一层冷汗,胸口无端发疼,紧闷得难受。
父亲……还是这么厉害,形容消瘦对他并未造成任何影响。实力一年比一年都更精进,年纪的增长根本构不成懈怠的藉口。这就是父亲,令他心折,令他自惭,令他……移不开目光。
如果……真是他的「父亲」就好了。
「……为什么?」他挣扎着撑起上身,瞪视居高临下的男人。「为什么还要拦我?你不是要我走吗?这样子反反复复……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