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一出生就很像桦国人,他喜欢桦国文化,精通中文和古汉语,后来他去了桦国留学,在那里邂逅了他的妻子,他们坠入爱河,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希伦斯·诺尔顿的目光落在半空中,仿佛透过虚无,又看到了过去的那些画面。
“我还记得那是个春天,他打电话告诉我,等毕业了就带着妻子回来。
他说他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祖父了,我整夜睡不着,我说老威廉,你可得抓紧准备起来了,那么多事情要忙呢……”
他卧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也忘了说到哪一句。
一旁的老威廉只是站在那里,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提醒一句,他就很快记了起来。
“……那天我宴请了很多人,连街上的乞丐也发了喜糖,这是桦国的传统,我想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回来,像回到家一样。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这里就是……”
床上消瘦的老人在喃喃自语中陷入了沉睡,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早已掉落得不剩几根,白色发丝盘在耳侧,莫名萧瑟。
老威廉替他掖了掖被角,随后关掉了卧室里的灯,只留下床顶的那一盏小夜灯。
诺斯维亚随他走出房门,来到走廊上,外面正下着大雪,他们就望着这夜间的雪景,讲完了后面的故事。
年轻的夫妇没能赶上回家的飞机。
他们在半路上出了车祸,丈夫护住了妻子,当场死亡,而妻子撑到了医院,拼尽全力生下孩子后,就离开了人世。
希伦斯与老威廉连夜赶到的时候,除了要面对两具遗体,还不得不接受一个惊天噩耗——刚出生的孩子,在医院里失踪了。
值班护士的钥匙被人偷走,歹徒带走了保温箱里的婴儿,下落不明。
警方初步判断,对方也许是从某种渠道得知了他们的身份,意欲绑架勒索,让他们留意之后是否有人主动来联系。
但他们在桦国等了大半年,不停追查,四处找渠道放消息出去,连悬赏都发了不下一百次,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绑架勒索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们只能从寻仇的角度去追查,将夫妻两人的人际关系查了个遍,最后发现,两人在本地低调又和善,从未与人有过过节,这条线索也断了。
再后来,希伦斯病重,老威廉不得不带他回国治疗,一边花重金找人帮忙调查,坚决不肯放弃。
谁成想,这一查就查了七年,到希伦斯彻底病倒,下不了床的这一天,也一无所获。
“……老先生他就是太想念孩子了,他无意间从新闻上看见了你的事,动了恻隐之心,才去收容所将你带回来。”
外面的雪也快停了,老威廉转过身来,看着诺斯维亚。
“如今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了。”
很多年后,诺斯维亚说了同样的话,在他又一次因过于严厉而气哭了这个小姑娘后。
她似乎总是心不在焉,无论回到诺尔顿家多少个日夜,都没能融入这个地方。
诺斯维亚知道,她生长的地方在那个遥远的国度,她并非真的心甘情愿跟自己回来。
可他不太在乎她的想法。
他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件事,仅此而已。
“……老威廉年纪大了,也许他等不到你成为家主的那一天。”
依照如今这个学习进度,她要够格,还早得很。
诺斯维亚不是慢吞吞的性格,他做不到等她慢慢成长,也不想她每天住在诺尔顿家,心却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
而事实上,老威廉的身体每况愈下,的的确确,拖不下去了。
偏偏这个精明的老人家,将自己伪装得毫无破绽,又在她面前一昧地纵容着。
到头来,整个诺尔顿家族里,着急的人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