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微微眯起眼打量审神者的神情,然后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ldo;哦,原来是这样啊。&rdo;髭切因为刚起床的缘故,说话比平常多带了一丝鼻音。
审神者离他仍有两米的距离,她站在枯萎的绣球花旁边,站在尚未迎来黎明的半昏暗之中,淡色的长裙像是飘散的雾气。她说谎永远那么自然,以至于髭切永远分辨不出谎言与真话,她是「说谎家」,把自己的过往全部藏到如同雾一般的谎言里的女人。髭切之所以会迷恋上她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并不讨厌猜谜,他乐于用上几十年的时间解开面前这些个谎言。
髭切十分自然地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与她食指相扣,轻声说:&ldo;既然要看日出,怎么可以不叫上我一起。&rdo;
[第3日:与别人谈论死亡]
髭切慢慢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手入室刷成浅蓝色的天花板,他站起身来看得墙上的电子挂钟,上面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髭切笑了笑,作为付丧神的好处之一是‐‐即使受了伤,接受审神者的治疗后便能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完全没有不适。
他开始回想在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出阵、中伤、手入,作为刀剑他早已习惯受伤和流血,最后他……他记得自己是在审神者进行治疗时睡了过去。
这不太寻常,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多疲劳。
他总声称自己自己记性很差,主要原因是因为存活了太长的时间对绝大部分事都看淡了,当然偶尔是恶作剧心理作祟。
但是,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记啊。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同时在心里思考着为什么自己当时为何会感受到倦意。
&ldo;已经醒了吗?&rdo;审神者突然出现在在手入室的门口,她走路完全没有声音,很多时候就连混迹沙场的付丧神也察觉不到她。
&ldo;这个点居然还不去睡觉,是在等着我吗?&rdo;髭切套上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眼眸扫视了一边门口的少女,&ldo;真是奇怪呢,我居然在手入中睡过去了。&rdo;
&ldo;有什么奇怪的呢,明石可是经常这么做‐‐当然啦,那家伙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轻易睡下。&rdo;审神者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ldo;难道髭切大人为这点小事觉得丢脸了吗?&rdo;她故意咬重了&ldo;大人&rdo;的发音,似乎是在揶揄他。
髭切摇摇头,看似如同奶油般柔软耀眼的浅金头发发尾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晃动了一下。
&ldo;我特地下厨煮了宵夜哦,虽然味道很一般。&rdo;审神者将手放在腰后,身子微微前倾,&ldo;你快点过去哦。&rdo;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动作十分潇洒,只在夏日才会穿的短裙的下摆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微微摆起,在空气里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
髭切却没有立刻动身,他沉默地凝视着面前同样是浅蓝色系的墙壁,陷入沉思。
&ldo;其实呢,我一直很好奇,你也知道我是那种上不了战场的审神者,也没怎么见过刀光剑影的场面。&rdo;审神者一边将作为开胃小菜的酸橄榄和芒果摆到髭切面前的小盘子上,一边引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ldo;……我想知道的是死亡,死亡是什么感觉?&rdo;她问出这个问题,话语里完全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只是说出了稀松平常的话。
最后一颗塞果酱馅的橄榄被被她摆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髭切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头与对面站着的审神者对视,髭切看到她白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慌乱,于是问:&ldo;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呢?&rdo;
&ldo;因为有人希望我问。&rdo;她回答道。
髭切可不觉得她在说真话,他无比清楚这个面前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她不说谎,她就是个谎言。
审神者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走进厨房把真正的宵夜‐‐神奈川风味的炸天妇罗拉面,端了出来,然后坐在髭切对面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ldo;死亡?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其无聊的话题。&rdo;髭切最后还是拒绝回答,他将一颗橄榄塞进自己嘴中,咬破最外层的青涩果肉,品尝塞在其中的芒果果酱,&ldo;因为,我实在是见过太多了,太多太多,所以这个词也变得乏味起来。&rdo;
审神者捻起一颗圣女果,咬了一口,果汁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于是她立刻拿起一张纸巾擦干净那些红色的果汁。
她问:&ldo;所以对髭切来说死亡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吗?&rdo;
&ldo;不完全是。&rdo;髭切的答案还是那么模棱两可,他凑到审神者面前,两人的鼻尖近到几乎可以碰到一起,&ldo;想知道我的答案吗?&rdo;他此刻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轻柔而带有蛊惑感,像是在哄骗别人。
审神者仍是不为所动,脸上仍是平静,眼内是一泓毫无波澜的湖水。
&ldo;你在期待我露出什么样的表情?&rdo;审神者问,她伸出手抚挲髭切的侧脸,蜻蜓点水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髭切笑了笑,乖乖坐回椅子上,告诉她:&ldo;如果能露出害羞的表情就好了,不过这样也不赖。既然这样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的主人,死亡啊‐‐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好准备迎接的结局,即使是作为付丧神的我们也不例外。&rdo;他没有笑,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