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简行严虽然人坐在桌前,心却在天边,他怕甘小栗一不小心就从槟榔屿飞走了。
“放点音乐吧。”简旌吩咐王富贵去拿唱片,客厅里放了一台新的唱片机,正是东乡送来的和解之物。家里原本有一台在简行严的房间里,简旌还一直嫌他天天钻研一些奇技淫巧,现在竟也主动要捣鼓这个西洋玩意。
“诶,唱片我去拿吧!”简行严抓住机会从餐桌前溜掉了。
他忍不住要去门厅再看看有没有汽车开进来。
刚巧就在他拿着唱片在门厅探头探脑的时候,打花园那头扫过车灯射出的光线,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隆声,简行严认出是简旌常用的座驾。
“甘小栗,你可回来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全家都等你回来开饭!”简行严扑上去就说。
甘小栗蔫头巴脑地从车上下来,白天穿出去的一身衣服这时已经皱皱巴巴,衬衫从吊带西裤的腰上脱出一角,像别着个小尾巴,还有几道黑黢黢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污迹在上面。
“这是怎么回事?”简行严指着衣服问到。
“给林秘书订了新婚贺礼,还干了点体力活。”甘小栗拍拍衣服说到。
“还真让他跟江伯伯的女儿结婚了,那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到底怎么就看中了林育政这么阴阳怪气的一个人?”
“你是嫉妒林秘书长得比你好看吗?”甘小栗故意打岔。
简行严一时真就上了勾,着急忙慌地问:“你真的这样想吗——哎,我用得上跟他比么,他是谁我是谁啊?”
甘小栗其实心里有点累,只是看到简行严这股傻劲儿上来,又觉得他很好笑。想起白天在老六的百宝箱里翻到了这位公子哥尚在圣约翰岛时赠给自己的两枚硬币,顺带还带起了他俩在圣约翰岛上的一连串记忆,当时觉得都是不甚愉快的体验,现在看来满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简行严今天并没有将头发梳成背头,而是任由头发散开,不知不觉他的头发也稍微有点长了,发梢扫过耳朵。他的整个脑袋因为发型的关系看起来毛茸茸的,当然也因为他浓密的眉毛,下巴上泛起的青色胡茬。大概是为了看清甘小栗,他微微地眯起那双杏仁眼。甘小栗的心里甚至掠过了一丝想要温柔地将这颗脑袋拥入怀中的念头。
我肯定是被老赔气疯了,甘小栗对自己说。
白天里甘小栗从姓周桥出来去了槟榔屿中餐第一的天外楼,带了好酒好菜又回到姓周桥只为再见老赔一面。小木屋的房东太太一口咬定,并没有看到老赔下楼来,甘小栗上楼去房间找人,老赔没有出来见他。他把天外楼的外带食盒放到老赔房间外面的地板上,自己也挨着盒子坐下,这样等了许久都不见老赔的影子。
甘小栗有诸多问题想要问老赔,比如老赔到底做的什么营生,比如他到底是不是蔡咏诗的父亲,再比如他为什么要帮助何氏拖住高元保。同时甘小栗也感念老赔待他,有时候,或许就像是对儿子。
他亦不放心老赔,感觉到老赔的处境十分不好。
结果老赔没有给他交流的机会。
还有一桩事使得甘小栗久久逗留在姓周桥,只因楼下的房东太太一直站在一楼大门外而未能实现,也使得甘小栗心中忐忑。
可不管怎么说,他终归必须回到简家。
简行严把甘小栗直接带到餐桌前,简旌没有过问甘小栗狼狈的样子从何得来。甘小栗递上金店的凭证和车钥匙,简旌把车钥匙退了回去。
“你是我儿子,这点事我都信不过你吗?下次在我要用车的时候,千万别再跑不见了。”
甘小栗双手把车钥匙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