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严学着厨子老马的样子也拔腿就走,甘小栗知趣地转身上楼悄无声息地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戴着便帽的男人从二楼气冲冲的往下走,和简行严擦肩而过的时候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帽檐,简行严边走边思索这个人到底是谁,还没想出答案已经来到了简旌的卧房门口。
门大开着,简旌正仰面哎哟哎哟地叫着头痛,简夫人揉着他的太阳穴,地上还有一碗打翻在地的粥,那粥碗碎成了五瓣。
在简行严的眼里,此时的老简既像个老人,又像个孩子。
未等他开口,简夫人觉察到门口多了个人,回头对儿子说到:“和甘小栗一起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简行严尽量不去看父亲笨拙的样子,低头看着自己照不出人影的意大利皮鞋,“刚刚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简旌好似只关心自己的头痛,闭着眼龇牙咧嘴,除了“哎呦”什么也不说。
简夫人开口:“是火柴厂的供应商,来要货款来了。虽然我们也不是拿不出这个现金,可你父亲病成这样子,他是你父亲从火柴厂建厂就开始合作的供应商,竟然一点人情都不讲,张嘴只提钱的事,真叫人寒心。”
“……也是情理之中,大家都知道我们家得罪了日本人,一部分人平时就看不惯我们,还有一部分人肯定想着‘简家要完了,赶紧跳船’。”
简夫人点点头。
简行严接着说:“关于火柴厂的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火柴厂”三个字成功吸引了简旌的注意,他的一双死鱼眼狠狠盯住简行严,眼神就像要从简行严的嘴里把他要说的话挖出来一样。
“爸,妈,把火柴厂卖掉吧。”
简旌的眼珠肉眼可见的凸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卖掉火柴厂,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经营手里全部的产业。爸你算一下,我们有纺织厂、旌发商行,还有委托出去的柔佛的锡矿,之前还和舅伯一起合作开发过橡胶园,产业分散,而且都是完全不同的行业,一旦和日本开战这些通通会变成我们的包袱。”
“你想干什么?”简旌握紧了身上的被单。
“爸,我只是建议把火柴厂脱手,不必再浪费钱重建了,卖掉还能从土地上收回一点成本。”
机械的轰鸣从简旌喉咙深处传出来,他咆哮着说出“不可能”。
简行严无所畏惧,“爸,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拿着钱到底应该做什么!到底什么才是这是时代最需要的投资,我们手里的资本又能改变什么?”
“改变什么?臭小子,我看你是痴人说梦,不要还没有起步就想着飞,你先看看那块土地能卖几个钱再说!”
“诶?”简行严哑了火。
“去查了那块土地的性质和归属再来。”短暂的爆发让简旌倍感眼睛酸痛,靠在床头一言不发阖上了眼皮,仿佛刚才竭力拒绝的并不是他。
“妈,这是什么意思?”
简夫人摇头,将一头雾水的儿子拉到一旁劝到:“我不知道,阿严,你父亲病倒这段时间难为你这样卖力的工作,火柴厂如果说卖就能卖,你父亲也不会为了它着急成现在这副样子。”
只听那头简旌咳了一声,说:“我还没死啊,简行严你别想着替我做主火柴厂的事!”
简行严暗暗叫苦,眼下火灾善后的工作可不都是由自己一手完成的吗?他想起和那个索要赔偿的高个子工人约好了赔钱的事,快步走到书房取出了简旌的支票本。
“你不妨多开一张。”
“小栗子,你怎么来了?”
甘小栗洗了澡,光着上半身走进书房,水从他的发梢滴下来汇聚在颈窝里,他关上书房的门,台灯将他俩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放大投到窗帘上,是因为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才分开多久啊?”简行严深深地吸着甘小栗头发上的皂角味。
甘小栗拱了拱背,皮肤蹭在简行严的衬衣上留下温暖的印记。“白天被泼了粪,担心浑身都是臭的。”
“现在可不是腻歪的时候,那个索赔的工人如果来了,我得把支票给他送过去。再说你也不是会腻歪的人,准是有什么目的吧?”简行严有手指勾起甘小栗的下巴,尖尖的下巴颌握在指尖的感觉特别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