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用这种语调同小公主讲话。但在此时,他也不得不收敛了自己平素面上的温和,转而换上了更加适宜晏府之主的冷厉神情。
“伯父所言极是。”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如玉般的五指轻蜷,停下了敲击的动作,将眸光投向下首端坐着的晏见慈。
“孤的谕令,想必靖水晏府已然知晓。”
“事关重大,伯父身为一国正令,忙些——倒也有情可原。”
“既然如此,年关前,便给孤瞧瞧伯父的功绩吧。”
晏府之主位同国君,但府内晏姓直系皆沾亲带故,即便晏玦身为少主,在面对这群人时也免不得要称上一句长辈。
江意蹲在窗下,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冷淡声调,有些想象不出晏玦如今的神情。
他的面上向来是带着笑意的,一点小事都能令他弯起唇角。所以她才会意识不到,这个人手中的权柄,和那笑意被掩下后的无情。
她揪起了自己的裙摆,将它团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哥哥也是,父王也是。在特定的人面前,他们总要带上各式各样的假面。
温柔震慑不了他们。
就像此时的屋内,天已入秋,那几人却出了满身的冷汗,一句也不敢多言。
吵吵嚷嚷的屋内终于得见寂静。晏见慈的面色难看至极,偏偏他是以正令的身份来此拜访,还带了一帮屁用没有的酒囊饭袋,连拿出辈分压他一头都不可行。
晏玦句句口称“伯父”,已然给足了他脸面。当然,内中实情如何这几人自有分晓。
最终这场会面还是不欢而散,晏玦不再理会他似有若无的嘲讽,只径自拿起茶盏。
这便是送客了。那几人也不愿在再留,早已个个如坐针毡,见状连忙拿话赶了晏见慈两句,惹得老者面色更差。
江意闻言轻笑了声,忙趁着他们起身作别之时,悄悄从窗下溜走了。
晏玦又留在靖水两日,暗地里走访安排了不少布置。晏见慈倒也没再来招惹他们,只是经那一日,双方不说彻底撕破脸,倒也差不离了。
晏玦口中的谕令便是归隐之事,晏见慈自然知道,可真要指望他照做,那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连那所谓的年关之限,也不过是话赶话随口一提。晏玦也没打算年关再来探望他,安排下千山这边的一应事宜,便带着江意离开了。
芙蓉谷仍在靖水国土之内,离千山却仍有段距离。不过现在晏玦拿到了玉玦,便不再带着江意走不靠谱的水路。
这次出行江意仍然紧揽着他的腰身,晏玦将太阿出鞘半寸,手按剑柄带着她一路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