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将氅衣披到她身上,仍掩不住她骨血里乱窜的寒气。于姜循来说,宛如腊月森冷。与此同时,她体内像被蚂蚁啃噬,到处都又酸又痛。
姜循头痛身软,从座上滑落跌到氆毯上。她稍微一晃,头磕在小急上,白皙的肌肤上细细密密出了汗。
玲珑着急:“娘子,你还好吧?”
姜循闭着眼。
她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马车许久未动,哑声:“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走!”
可是玲珑让车夫停下。姜循如今太难受了,车马晃动,她已经吐了一顿,会更加难受。
玲珑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伸手,姜循猛地偏头,朝后一缩,厉声:“别碰我!”
姜循冷冷道:“我不是说了吗?赶车!去姜府,找他们算账!”
玲珑:“可、可是……”
姜循语气虚弱却透着寒意:“我自己和他们闹,与你无关。”
但这怎么会和玲珑无关呢?
玲珑视野被泪水打湿,哽咽不住。
姜循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体内的毒。
事实上那也不是毒,而是一种蛊——姜家特意从苗疆买来,用来对付姜循,让姜循乖乖做傀儡的蛊。姜循身上种的是子蛊,母蛊在姜家。每月中旬,姜循都要服用姜家送来的药,来维持蛊虫的安静。
这月中旬,玲珑没有从姜家拿到药。
姜夫人原本是要给的,但姜太傅下朝回来,看到了玲珑。姜太傅道,宫中惩罚姜循,必是姜循做错了事。贵妃说太傅教女不严,太傅自然要好好教女。哪有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的女儿?整个东京,都把他们当做笑话。
姜循铁心要姜家当笑话,想必姜循也不在乎月中吃药。这药,晚上几日吧。
姜循今日出门,本就是现玲珑没拿到药,才气势汹汹要回姜家找麻烦。她们中途收到了姜芜的情报,才临时见了姜芜。姜芜下了车后,姜循便忍不住,狂吐起来。
她此时不能碰到任何人,闻到任何气味。这些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刺激,可恨的子蛊在她体内作乱,让她痛不欲生。
可姜循又岂会屈服?
她奄奄一息地靠着车壁,仍用虚弱沙哑的声音出命令:“去姜家!我叫你不要停下马车,你听不懂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玲珑落泪:“娘子你别说话了,让我想想法子。”
忽然,玲珑听到外面两声沉闷的打斗声。车门被从外打开,阳光照入这昏暗空间中。车夫被点了穴,撞在墙边,搞不清楚状态。玲珑的瞳眸中,映出一张隽秀的脸。
江鹭面上必有煞气,必是冷然如冰的。
他带着一腔质问吵架之心而来,他轻松弄倒车夫,便要上车和姜循算账。他打开车门,一眼看到车中那虚弱的缩在角落中、坐在地上氆毯上抖的姜循。
贵女雪肤乌,满面是汗。她秀
白羸弱,如同树上一株随时被风吹落的梨花。梨花雪白单薄,泠泠间飘落水中,随波逐流。
江鹭心口的一腔寒意似被冻住,怔然看向昏沉的美人。
玲珑六神无主之际,一抬头看到江鹭。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世子,救救我们娘子好不好?”
江鹭怒意难平,脸色僵硬:他怎可能救她?他恨不得她死了。
缩在角落里的姜循用头撞壁,浑噩中,听到了玲珑的话。她吃力地睁开眼,乌黑眼眸掀开长睫,空落落地看过来……她没有完全看清人,却无意识地念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因她的虚弱而没有出音,但江鹭看清了她的口型——“阿鹭”。
江鹭脑中绷了一路的那根弦,“砰”一声断了。
这一刻的感觉,宛如是他行在蜿蜒雪山上,山路崎岖遍地雪雾不见归途。中途雪山崩塌,他被绊倒被淹没,跟随着雪崩一同朝下跌摔。
姜循头重脚轻,再一次身子软地朝下倒去,头要磕到坐榻边沿。一只手伸来,捂住她撞红的额头。兰香沁鼻,下一刻,她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