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有钱家公子马车接送不同,他家如今在扬州城了,回来时搭坐的是书院边没多远,特意往返白康镇与扬州城两地的驴车。
他家里的条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自小节约惯了,去上学还没有坐过马车,回回都是坐这种便宜的驴车。开学的那天早上,早些起床,乘着去白康镇,读书的时候就住在书院的宿舍里,等到休息的时候,再乘着回家。
与以往脸上的笑意不同,今日的舒同偲笑的分外欢喜。
没想到今天下学前,魏泽居然会邀请他去他们家做客,这在以前那是从没有过的事。虽然他也邀请了其他的同窗,可能他只是顺便。
但这还是第一次魏泽如此郑重地对他说话,这让他很开心。
舒同偲自小跟着父母长大,以前父母就是普通的庄稼人,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
做他喜欢的吃食,给他读书的束修,反正两口子将自己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以至于长大的舒同偲比别人胖了不少。他自小便没有玩伴,朋友更是没有,等到了书院,因着他性子好的原因,同窗们对他也算亲近。
但在舒同偲心里,他最想结交的人是魏泽。从见到那个少年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魏泽过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生,不像他,什么也决定不了。
“回来了,同偲,你饿不饿?”舒母的声音欣喜起来,舒同偲很想大声的说我不饿,能不能别提这个字了。
自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生怕他饿到,不管他饿不饿,都是死命的给他喂东西,以前是地瓜,因是自家种的有,便一直喂到他吃吐为止。
再后来表姐给他们买了个油铺,两口子不种地了,娘便是给他各种吃食,非要他吃到实在吃不下为止。
自小习惯了这些的舒同偲看着舒母的眼睛,还是没有说出“我不饿”三个字,他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小声说道:“有一点。”,声音闷闷的。
舒母听到后马上高兴起来:“那你快进屋,娘就知道我儿子怕是饿了,你看娘给你准备的,有面条,米饭,还有粥,这都是我和你爹舍不得吃的东西,你快来吃吧。”
她一叠声的说道,又去帮舒同偲去拿筷子。
坐在桌边,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筷子,舒母还在一边看着他,一直连声的催他快吃,他麻木的用筷子夹起面条往口里送。
这几天在书院里饿出来的空肚子,这一顿饭估计就给塞满了。舒同偲忍不住想起那个同窗少年来,若是他,若是他,只怕会直接拒绝吧。
毕竟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听到他懒洋洋的拒绝别人的邀请,那些舒同偲不能轻易开口的话,那少年轻而易举的就能说出,说的理所当然,看不出一丝犹豫,说的没有负担。
舒同偲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何时也能像魏泽一样,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听到这里的动静,舒父也过来了,见到自己儿子正在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仿佛不怕烫似的,他开口:“慢点,慢点,家里有东西,你不用急。”
是啊,家里有东西了,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再也不会将刚出生的孩子给饿死了。
舒同偲看了眼身边的两个人,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他在这世上是否有亲人。
面前他叫爹娘的两个人并非他的亲生父母,他自小就知道,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姨母家的表姐是他的亲姐姐,他也知道。甚至在本该是他亲生父母的姨父姨母死的时候,他连一滴泪都没有,他哭不出来。
以前总是被喂地瓜喂到吐的时候,他也曾想去问问他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生下他?既然不想养为什么要生?既然生了为什么不养?为什么把他给别人?
可如今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了,人都已经没了,变成一堆黄土,能回答他什么?
姐姐对他也很好,给他们家买了油铺,一家人再也不用受以前的苦了,别人穷苦家吃不起的大白米,如今他一顿饭就有好几碗,可是这些就是家人的爱吗?他不知道。
如今读过的书越多,他越是怀疑,所谓的母慈子孝,所谓的兄妹情深似海似乎不该是他这个样子。
这一切好像都是不正常的,他隐隐的想。可是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他又说不清楚哪里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