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已昏睡三日了,月梅好生担心……”说着说着,月梅又掉下泪来。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跟着谢如归在宅子里也没见过什么大风浪,这次单独出门就遇上这种事,一时间慌了阵脚。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谢如归心中翻江倒海。她记得,顺昌十九年,自己十六岁,刚刚及笄。新科状元游街时,她初遇沈继礼,自此情根深种。奈何沈家出身寒微,她屡屡与母亲起争执。
她佯装要来净幽山避世,实则是与沈继礼约好在此幽会。想来,此刻沈继礼也在寺中。
正沉吟间,门外隐隐传来细微响动。谢如归示意月梅噤声,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多年在军中历练,她的听觉愈发敏锐。此刻门缝中投射进的身影,分明是个偷听的人。
她当机立断,猛地拉开房门,只见一个男子重心不稳,踉跄跌入室内。
那人身着粗布青衫,形销骨立,五官深陷,一脸尴尬窘迫之色。他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嘴里还喃喃着些辩解的话语。
谢如归认得此人,正是沈继礼的贴身书童——余庆。沈家本是布衣商贾出身,这余庆平日里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因跟在沈继礼身边,才有了书童的名头。
这人最是善于趋炎附势,当年谢如归还是沈家少奶奶时,余庆处处巴结,对她百般讨好。在婚前,余庆是长期协助他俩幽会的传信之人,所以谢如归待他一直很好,平时的打赏都十分慷慨。
但当谢家失势,他便是立刻翻脸不认人。当时谢如归急切地想见沈继礼一面,却被余庆拦在门外,他那带着讽刺的声音至今仍回荡在谢如归耳边。
“哟,这不是我们昔日的沈家主母吗?曾经高高在上,现在却落得门都进不了。谁道是‘落魄凤凰不如鸡’,沈家如今可没闲工夫理会落水狗。”
如今再见此人,谢如归心中五味杂陈。她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冷声喝问:“余庆,你在这做什么?”
“回……回小姐,我家公子数日未见到你的踪迹,忧心你的伤势,特地派我来探望……”余庆搓了搓手缓解紧张,又挤出了他惯常的苟且笑容,“不过见小姐歇息,不便打扰,这才在门外听了一听……”
“哦?”谢如归俊眉一抬,“偷听闺阁私话,就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余庆的心中一紧,“谢小姐,这不是说笑了,小的只是……”
谢如归打断他,“余庆,你可知你今日行事若是在谢府,探听未出阁女子的闺房,轻则被杖责五十,发卖了出去;重则我可直接将你提送官府,受刑刺字。今日我虽身处郊外,但随行我的谢家家仆也有十余人,若我今天要以谢家家训惩戒你今日这过了分寸之举,你觉得你家公子可会说个不字?”
余庆被谢如归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小姐饶命,饶命啊……小的出身粗鄙,真没想到这么多……念在您和我公子的旧情上,高抬贵手啊!”
“旧情?”谢如归冷笑,“我与沈公子不过是点头之交,你休要胡言!我不过只是欣赏他的才气,且他目前投身兵部,我只愿他对大盛鞠躬尽瘁,无愧于我爹的栽培。我们两清清白白。按你这说法,可是暗示我与你家公子,私相授受?!”
她言辞凌厉,字字珠玑,竟是与先前判若两人。余庆只觉她周身气势迫人,隐有杀气流转。他趴在地上抖如筛糠,连连朝着谢如归磕了好几个响头。
“小的不敢!”
看着余庆瑟瑟发抖的模样,谢如归唇角微勾,续道:“罢了,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你下去吧,告诉沈公子,我身体无碍,无需他担心。明日,我将启程归京。"
"是是是,小的这就回禀公子……”余庆如蒙大赦,顾不得满身尘土,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月梅忍不住感慨:“小姐这次是真的想通了,往日里,你定要维护沈公子的……”
“胡闹!”谢如归轻斥一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不过是迷了心窍,现在总算清醒了。”
月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姐变了,她看得出来。是褪去了少女的天真烂漫,多了几分历经沧桑后的老成和凌厉。月梅虽是小姐贴身大丫鬟,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