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才有机会从侧面把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也许只有二十三四岁,皮肤白皙,一头近似黑色的深褐卷发,长挑的眉毛下一双炯炯的大眼睛也是深褐色的,校直精致的鼻子配着小巧鲜艳的嘴巴,构成了既有欧洲的风韵妩媚,又有东方的娴静端庄的俊美脸庞。但从这俊美之中似乎透出一股令人战栗的冷气。一只大口罩吊在她惟一还显得柔和的下巴下面。身材苗条,一身白长衣在变幻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种神秘的色彩,使人觉得像在梦中一样。她正微皱着眉对着那些记录曲线在想什么。
突然,她回过头来,一双褐色深沉的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透一样。我镇定地用应战的目光回视着她,相视也许有1分钟之久。她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火花,然后,下决心似的点了下头。她用手按了一下一个开关后,用坚决地、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ldo;回答我的问题!张长弓先生!&rdo;我暗自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真遇到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中世纪女巫或魔法师了?我还没开腔,但她一定从我的眼神中察觉了我的惊异,所以就对我又说:&ldo;我并不要问你的过去29年,这一切刚才已通过仪器全部记录下来了。我要问你,你能听懂我的话吗?&rdo;这都是用英语说的。说完,她又用那种华南普通话重复了一遍。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的眼中又闪了一个火花。我觉得随着她眼中的火花几闪,似乎她身上的冷气也在消退一样。她想了一下又问:&ldo;记得中国的祖冲之确定的π值吗?&rdo;我立即用英语回答说:&ldo;大于31415926,小于31415927。&rdo;我刚说完,她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笑容。她正想再说什么时,仪器上的一个信号灯连续问了几闪,她马上收敛了笑容,迅速地在我耳边用中国话说:&ldo;你现在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什么都不知道!&rdo;我一下又坠入了云雾之中,但从她的神色和动作看,不像在愚弄我。
她转过身,往记录仪走过去,把开关弄得劈啪直响。就在这时,一边墙上的门洞开了,一个披着白长衣的高个子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约40岁的黄头发、灰眼珠的欧洲人,脸上堆着笑容,手上的钻石戒指闪闪发光。他站在姑娘身边,用亲见的口气问道:&ldo;刚才的全息监视录像设备出故障了?需要我效劳吗?亲爱的维纳斯。&rdo;英语是标准的牛津音。&ldo;刚才我做完了脑信息记录和去记忆程序,所以关闭了全息录像,要处理几个数据。斯坦利工程师,您是来检查工作的吗?&rdo;被称为维纳斯的姑娘头都没抬,冷冷地这么回答他。&ldo;唉!&rdo;斯坦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ldo;你总是这样对我说话,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事?维纳斯,你就是对我说话时口气亲热一点儿也好啊!&rdo;说着就旁若无人地去摸她的手。维纳斯很敏捷地转了个身,还是不冷不热地说:&ldo;我现在已打开了录像设备,让雷诺长官知道有人在工作时间说这些话恐怕不好吧!&rdo;斯坦利伸手啪的一声把开关关闭了,悻悻地对维纳斯说:&ldo;你又来这套了,谁不知道雷诺长官对你是格外关心的呢。&rdo;维纳斯又随手把开关打开了,还是用那种冷漠的口气说:&ldo;我要继续对229号进行处理,你不会感兴趣吧!&rdo;&ldo;229号?&rdo;斯坦利满不在乎地用手触了一下我的脚,&ldo;这又是个什么家伙?能派用处?&rdo;说着顺手拿起几份记录曲线图,看了一阵又说:&ldo;喔!是个技术人员、记者,当过兵,条件倒不差。我去向雷诺长官要求,处理后派到我那里去,我正需要个助手。&rdo;说完瞟了维纳斯一眼,微微一鞠躬就往外走了。墙上的门洞无声无息地打开又关上,房间内只有仪器的嗡嗡声。维纳斯隔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嘘了口气,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来。
姑娘走过来,用罩子又把我的头部笼起来。种种疑问像一团乱麻堵在我心头,一时很难理出个头绪。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维纳斯、斯坦利和那个什么雷诺长官是些什么人?我又到底在什么地方?……嗡嗡声又响起来,打断了我的思虑,头又开始发热了。这次并不像上两次那样使我昏乱,但出现了这样奇妙的情况:除了轻微的嗡嗡声并没有其他声音,但我头脑中恰像有人对我说话一样有清晰的&ldo;无声语言&rdo;,而且&ldo;听&rdo;得出是维纳斯在对我&ldo;讲话&rdo;。
&ldo;张长弓先生,假如你是个通常一般的人,经过我的处理,现在应是个无知的白痴,但你的特殊头盖骨保护了你。根据你以往的经历和表现,我决定对你进行这次谈话。现在,你是在南极冰下的rd中心,也可讲是在南极冰下冰洞中的一个现代化王国里。对于这个rd中心,以后我再向你介绍,你自己也会有更多了解的。我决定利用你的特殊条件来实现我的计划,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你应该明白,你应该听从,也只有听从我,才有可能离开这里。从现在起,你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应该是对过去的一切一无所知、全部已忘掉的rd229号。以后你要习惯用另一种思想、另一种语言生活!这一切马上通过我的&lso;学习机&rso;输入你的大脑。在任何其他人面前,张长弓已不复存在……&rdo;话到这里突然打住了,头罩中的嗡嗡声变成了一种咝咝声。这时,似乎在我面前同时上映几十部不同的电影,而我又同时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这些形象、语言、画面一齐争先恐后地往我头脑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