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变幻成街边昏黄的灯光。陈季来到小食堂,赴省长的饭约。
还是来早了,省政府七楼还是灯火通明,整层楼还在忙碌。陈季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当年在办公厅的日子。
年轻真好。
到了716,罗汉平正在调度大学城管委会核实购买人才公寓房的人员名单。
“哦,全是科级以下年轻干部,……好,好。就这样。”
放下电话,看见陈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赶紧站起来,“陈书记,您来多大会了?”
“刚到。”
“走,去省长办公室。”
“方便么?”
“省长下午交待过了,您来了直接进,不用通报。”
“嗨,还是我面子大,哈哈。”
两人说笑着进了718。
718面积是54平米,不算小。装修却很一般,像个镇长办公室样,要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房间里书多,一水到顶的书柜排满了三面墙,里面塞满了书。坐在沙发里感觉自己陷进了书海。
兴邦正埋在文件堆里批改文件。听见两人对话,抬起头,“老哥,先坐一会,还有两个件。”
“你忙你的。”
陈季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桌边一本书,这是一本英译版《财产·法律与政府》,是法国经济学家克洛德·弗雷德里克·巴斯夏的作品。书里面被兴邦密密麻麻的标注了好多注释。好多写不下,只好写在黄便签上粘贴在书里面。
哎呀,一省之长真是博学多才。想必这满屋子书他都在细细读。
兴邦批完文件坐过来。“喜欢哪本我都送你。”
“我看不懂,法国人的书你也读?”
“我不挑的,读嘛,现在不是好多人说巴黎是咱革命老区嘛,老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自己亲自看看,读一读,想一想,再结合我们的实际,提炼一些对我们的工作有益的东西来。我们不能蒙眼狂奔。”
“哈哈,蒙眼狂奔不是他们攻击你常用的词嘛!”
“这个词谁先发明的无所谓,我不跟他们争这个着作权,但我们不能固步自封,要睁眼看世界,其实好多东西根本不新鲜,我们也不用头碰个大疙瘩,回头才得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而这些教训已经被西方写进了教科书。当然,我不是说他们比我们更牛,只不过他们先走了这条道而已。”
“看起来你的思想要比我开放的多。”
“哈哈哈,你手里拿的这本书就很有意思,自由至上经济政策主义并不能很好的进行逆周期经济调整。我们的市场经济也远未达到理想的程度。”
两个老朋友讨论了半天政治经济学,罗汉平进来提醒。
“省长,八点了,该吃晚饭了,食堂那边给我来电话了。”
兴邦赶紧打住话头,“你看你看,老朋友在一起谈话就忘记了时间,走吧,今晚我请你吃大餐。”
小食堂里,饭桌上摆了六道菜。什锦菜,烧羊肉,孜然脱骨泥鳅,时蔬炝腰花,干锅豆腐,烤羊排。
兴邦略微皱了一下眉。“把烤羊排和这个炝腰花送到外面的餐厅里给加班的同志们吃,记我账上。咱三个人四个菜够了。”
外面都是年轻人,加班晚了一般都吃食堂,汉平把菜端出去,氛围立马就爆了,哦哦声一片。
陈季笑了。“跟我们那时候一样。”
“哈哈,都是这么过来的嘛。汉平啊,今晚喝什么酒?”
“淮海的龙山大曲。”
“好,家乡酒,好喝还不贵,你这个秘书挺会给我省钱。季哥,委屈你了。”
“哎,跟省长一块喝酒,就是土洋河也是一件荣幸的事。”
“哈哈哈,开始吧,第一杯得干了。”
“别那么猛呀,半壁江山吧。你们淮海汉子酒量就是大,好多出差到淮海的同志就怕淮海的酒风,一端杯根本见不到热菜就交代了。”
“哎,好友知己喝酒就得痛快,不然刘邦怎么能写出《大风歌》这么气势磅礴的诗歌来。汉平啊,你来督酒,老陈同志要是偷奸耍滑,你就罚!”
“好,干了!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了。”
喝着喝着就提起了石涛书记。兴邦掉泪了,“哎,多好的一个书记,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