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供奉对此也常嗟叹不已,不知对错,”光正道,“大供奉曾说:‘这事会让雪儿染上红血,也会拖累她的九考。只是为着万千人的性命,也只好委屈雪儿。可怜的雪儿,如果不是你生来如此,爷爷肯定把你当作宝贝一辈子捧在手心。但是既然雪儿已经如此明亮,爷爷也只好让你担起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责任。不知道这么做,最后究竟对不对,更不知道雪儿会不会原谅我这个爷爷啊。’我从没有见大供奉说话如此犹疑……”
话还未完,千仞雪已经是抽泣起来。光正也喉头哽咽,不知何言;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所赋所负,非此世该有,这出悲剧也是旷古奇绝。不敢去搂住她,光正默默站在千仞雪身后,释放出武魂,静静地想给她一点光明和温暖的能量……
良久,千仞雪才抬起头,娇面上的泪痕,仍历历可见,声音却重新变得清冽起来,“不过你只说了前四位供奉,那你呢?”
这话与刚才已经是跳脱开来,想是思绪辗转甚久,而最后又新下决心,才问出不相干的话来。如此这般,光正只能感佩千仞雪的坚忍过人。
“我与前几位不一样。我自幼时,武魂是蜡烛。也许我们武魂都是如此,所以书里才会写成器武魂。武魂只是蜡烛,虽是先天满魂力,也没有得到太多重视。只是不久父母在帝国战乱,兵马强征中受迫过世,不得不出来流荡,举目无亲,茫然间走进了大森林。当时大供奉似在云游,忽然得见,我感应到一股暖流,大供奉问明我为何孤身在此,便带我回了武魂殿。那时,小姐你该也就比我小一点点,大约刚刚觉醒武魂,因为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大供奉沉静的面容中的深深的喜悦。之后,大供奉便教我修炼,我当时只想不能辜负大供奉的恩德,十分努力,等级提升得也很快。”
“大约是小姐你走后数年——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道怎么一直没有见到那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而大供奉尽管始终淡然不惊却更添一分阴翳之色,日日如是。当时也未想到竟是小姐担负如此的重任——小姐走后数年,我吸收第五魂环,吸收着,武魂便变异了,化为如今你所见的光,久不见笑容的大供奉第一次微微开颜,告诉我,这是武魂返本,乃是纯净的光武魂,是与六翼天使并列第一的兽武魂。大供奉他还说……”说到这里,光正突然顿住,脸色也有些发红。
“爷爷他说了什么?”千仞雪听得入神,见他顿住,赶忙问道。
见她美眸满是期待之色,光正脸竟更红,说不出话来,开启魂技,用光强行把脸变成正常颜色。这拙劣举动自然只是欲盖弥彰,千仞雪更加好奇逼问。
光正只得说:“大供奉他说:‘有了这武魂,六翼天使家也是有了着落。’”
当时光正并未多想,只是沉浸在光武魂的强大中,要知道此前尽管他先天满魂力,修炼又好,却因武魂品质,处处低人一等,现在忽然跃升为第一兽武魂,自然是满心欢喜。
只是现在忽然回想起来,这话竟有些做媒的意思。不,岂止是做媒,雪儿与他此时都只认大供奉一个亲人,这几乎就是定亲。
若非大供奉实在沉潜,千仞雪当早有所知,光正也当早有所悟。不过,一切都晚了。千道流的深思熟虑,与他的诚挚深爱一道,已经默默无言地在献祭中化作了无限的能量与希望,可惜现在,似乎也已经破碎了,只剩下一点点残片,支撑着武魂殿的未来。
话说回来,这边厢,千仞雪却是双颊羞得绯红,轻轻低下头去,一头秀发稍稍披散,也是如此雅致。至于光正,自也是口干舌燥,喉头打结,一句话讲不下去。
又是良久,千仞雪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随后温柔地简单问:“然后呢?”
光正初见这狠厉的眼神,着实心头一惊,随后定下心神,忍不住的喜悦。
“你笑什么呀。”千仞雪捕捉到喜色,轻轻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重要的东西,已经决定了。”光正答道。
这狠厉的眼神,必定不是恨意,否则她不会脸色羞红,又低头许久。她闪过这一丝狠厉,实际上是在做最后的质问:他配吗?
看到过光正的爱意的粗劣显现,芳心已经稍稍异动,见证了他在比武中的奋不顾身,保护的爱流已经升起,此时又听到爷爷此前的言语,这份感情仿佛又添了一道爱心锁。
只是,自己知道的还是太晚了。曾经,也已经倾心于……
你真的能超过他吗?他是如此的强大,显得那么完美。
但是他无论如何是个敌人。如果要让心有归属,那只好是光正了吧。不过如果光正配不上的话,她是宁可选择孤独的,纵使是孤独一生。这份决绝,才是她的坚强心性啊。
光正察觉了这层意思,这也是他有生来第一次揣测得正吧。实在是甜蜜的第一次啊。
他当然没有把握必定能赢过至强之敌。他能定下来的,不是芳心所许,更不是未来的命运,而是自己的决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