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哪种?要吃的还是穿的?嗯?”把东西都翻出来摆灶台上,板凳上,下面有一个红色袋子里装了两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娃娃,孩子的眼睛登时亮起来:“小公主!”
“又乱花钱。”黎书慧拿眼睛看过来:“哪个买恁多东西?”
“幺妹买的。”忠传道:“娃儿的东西是幺妹买的,吃的也是幺妹买的,那两双鞋是二舅娘给的,你一双老汉一双。”
“拿人家的来做什么。”她很不满,又瞧着孩子手里的娃娃:“忠旭又买恁多东西来整啷个嘛?钱多花不完吗?个人都在那里要死不活的,怕我把她姑娘饿着了?”
“妈妈也是!”忠传看她。
“。。。。。。”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嘟囔半天:“恁久都不转来看哈儿,还晓得屋里有个娃儿,她买这点来就算养娃儿了吗?”
忠传望了望孩子,小声道:“晓得的晓得你是惦记幺妹,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多恨她,说那些没用的来整啷个嘛,她现在都在那里过的不如意,以后她晓得了又要多心。”
孩子玩一阵儿娃娃,问忠传:“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吗?”
忠传收起板凳上她的衣裳和玩具牵她到环堂屋来:“嗯,你妈妈买的,喊你就在这里耍,喊你听话,听外婆的话,要乖,晓得吧。”
“她好久来接我呢?”
“她隔几天就来接你。”
“隔几天嘛?”孩子又问。
忠传又进灶房来拿糖哄她:“那她没有说欸,她光是谈过几天,到底哪一天我哪里晓得呢,她要给你买糖呀,买东西要钱呀,这些哪里来的,都是妈妈打工来的,都要花钱噻,你想不想要嘛?”
孩子一路追着她跑:“。。。。。。。那,那我可以少吃点噻,我只吃恁点点儿就可以了。”
她伸着右手,使大拇指掐住小指最上面一根指节:“我吃恁点点儿就吃饱了。”
“她这哈儿在哪里整啷个?”老张不知何时下楼来,人就站在上楼拐角的楼梯间旁。
“在三江老街那边的玩具厂里上班。”忠传如实回答。
老张又道:“不是谈喊她走达儿那里去住嘛,没去吗?”
黎书慧从屋里出来:“她会走达儿那里去吗?犟拐拐!从小数她跟老二最犟,她要做啷个你扳转来她的脚弯儿她还是要爬到地上往那里去!”
老张叹息一声,一口气哽到胸膛里。
黎书慧喊:“不吃饭吗?一哈都不饿啊?等哈儿面泡软了又说我煮的软!”
父女俩谁也不挪地,赵盈倚在忠传怀里,一旦身边有争吵,马上找信赖的人倚进怀里,忠传将她抱到膝盖上来,拍着背细声哄她:“我们去吃面,外婆煮的面好吃,看我们哪个吃的多。”
孩子抹着眼睛哽咽,可怜兮兮道:“我想到妈妈那里去,我要妈妈。”
“又把她整哭,一天到晚就逗她哭!”黎书慧盛好了各自的面碗,舀了洗脚水,到灶门前熄火,喊空着手走进来的老张:“喊吃饭板凳都不端一根!坐地上吃吗?天天晚上的老规矩了还要我说,等着我给你端来!”
老张一味不吭声,端板凳进来吃面,半晌,想起来问忠传:“你给忠信拿红苕去欸,他在屋里没有嘛?”
忠传细声道:“走半坎收谷子去了,就是仨娘母和姻伯在。”
又问:“罗清赋的脚好点没有?生意忙不?”
“比正月间看到的好多了,不要棍子扶着也能走几步,忙也忙的过来,信欢当半个大人……”
隔天早上黎书慧给潘家送红苕和葛粉上来,经过李贵王正书屋边上时听到王静正在骂人。瞟了眼坝子却并没看到人,她一路望一路上来潘家坝子,将红苕口袋放屋檐下,人站坝子来看,怒气冲冲的王静拎了双鞋子出来扔进了坝子下面的竹林里,回首屋里去,一会儿又拎了两个盆出来甩坝子里,卢定芳端着饭碗出来:“你在看什么?”
黎书慧以下巴示意她,又站了一阵,眼瞧他温水瓶扫把等叮叮当当扔到地坝来,回屋去仍骂骂咧咧不断,悄悄走到屋檐下面跟卢定芳窃窃私语:“我还说在抄家欸。”
卢定芳摇摇头:“三天吵两回,一个星期吵三回。”
黎书慧冷笑一声:“我算她忍得了三天!”
“今朝跟黑娃开家长会去了,天天跟王二一路赶场,说是给奶母子买东西,一去就是大半天,早上提早把两爷子的饭煮好,中午坡上两爷子转来就吃冷的,屋里奶母子也没有吃的,大人娃儿都饿着,一天哭到晚,晚上还吵的凶点,有时候娃儿哭到后半夜两三点钟还不歇气,王静又是骂又是摔,哎,叹不完的气。”她将脑壳直摆:“我逗我们雪梅,你看嘛,还嫌潘运对你不好,摊上这种看你啷个整,我们雪梅说要是她,早就抱着娃儿回娘家去了。”
黎书慧跟着她进灶房来:“那她啷个不转去呢?雪梅不在家啊?”
“给宏娃儿开家长会去了,仨娘母都去了,潘宜也撵她妈,那俩爷子,昨天挖了背篓人参转来,我还说人参,挖了点那东西转来,今早一路背到公社卖去了。”剩她一个人在屋里吃汤饭,煮猪草:“她要回去得了呢,王静把她的钱扣起来了,从娃儿一生就把她身上的钱全部搜干净了,她哪里来钱啊?我说句讨嫌话,还是你黎祥琴不对,再啷个过孽,你不该在中间怂祸,他两个年轻人没得事,就是黎祥琴在中间牵的。一哈儿又是我去给她买这样一哈儿又是我去给她买那样,实际人家小桂根本没让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