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六岁第一次被派遣任务,我就从未失过手。师父说我天生是干这行的料,只要是交给我的任务,就意味着有人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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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在包养小妾的外宅被我堵住时,吓得瘫成了一堆软泥,这让我没有一点出了气的感觉。
所以,我决定顺便再去找找,那个想把我家变成他的别苑的太师长孙。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太师府里热闹非凡。为了一个十七岁辱臭未干的小屁孩过生日,不仅满朝文武大臣都来贺寿,而且,连燕王的几个皇子也全来了。
太师府明里喜庆,暗地防卫异常森严。按说这不是刺杀的好日子,可是,就因为有难度,才让我兴奋。
我悄无声息地潜进去。十六岁师父让我出师时曾说,我是千鹤一刀堂历代最杰出的人才,在忍术上,放眼江湖,无人可以与我相提并论。
太师的长孙很普通,是一个被大人宠坏的纨绔子弟。
此时,他小心翼翼地陪着身穿一身明黄服饰的太子看戏,听说他们俩是表兄弟,看上去感情还不坏。不过……似乎也谈不上好,因为太子对他根本就是视而不见,注意力完全被身旁坐着的另一个少年吸引过去了。
那少年一身白衣,两只手被布条一层一层厚厚地缠成了粽子形状,半掩在袖中。这样的包扎技术只能说是拙劣,如果他的双手真有伤,也会因为包得太紧太厚,而让伤势恶化。
可是,那少年并没有感觉不妥,他很安闲地坐在那里,唯一的不耐,倒是因为手伤,让他没有办法拒绝太子给他喂东西吃。
能在这种场合坐在太子身边的人,应该身分不低吧?可是,被太子这样当众不避人耳目地亲昵服侍,说明他们……我厌恶地移开目光,燕国已经彻底堕落了。
太师长孙对着一个完全不理会他的太子感觉也很无趣,听了一会儿戏后,就借故离席而去。这正是我的机会。
我悄悄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对身边侍从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径直走进花园旁的厢房,过了一会儿,侍从带来一个唱戏的小官,我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戏码。
果然,没隔多久,厢房里做那种事的秽声音和小官哭泣的声音,就交织在一起传了出来。
哼,一声冷笑,手移上刀柄。就在我要出手时,花园小径突然有人走过来,我犹豫了。
我不能暴露行踪,哪怕被人察觉到一点端倪也不行,我们还要在燕国讨生活,千鹤一刀堂惹不起太师。
走过来的人,正是太子和他身旁的少年。
走近厢房,太子被里面传出的声音吸引住,好奇地捅破窗纸,向里看去。过了一会儿有点兴奋地回头问,「嘿,岫出,我们也去试试,好不好?」
白衣少年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探头看去,然后幽幽说道:「如果你愿意在下面,我就不介意跟你试一次!」
我想像不出,有人竟然可以这样跟太子说话,那种平等的态度,半挖苦半怂恿的神情,完全不同于我以前见过贵族谄媚的丑态。
他让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好奇,我看了过去。
就这么一点气息上的微微改变,白衣少年竟然惊觉了。
他双手无声无息地震碎裹着的布带,右手立刻握住袖中暗藏的短剑,暗暗戒备。虽不动声色,却有一股杀气引而未发,凛然向我逼迫而来。
我悚然一惊。这个单薄、美丽的少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错,他是一个美丽的少年,甚至此我见过的所有人还要美丽很多。不过,更让我惊讶的,还是我平生第一次注意到了一个人的长相。
在我的眼中,世上的人,只分为与我有关和与我无关两类。
与我有关的,包括我的师父、族人和我将要杀死的人,其他的,都是与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他们就像是没有生命的一件东西,我不会为他们费上半点心思,当然更不会去关心他们的长相。
可是,这少年真的很美丽。清丽绝俗,没有沾染上尘世的半点污秽,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像我家乡纯净空明的天空!
隔着我藏身的假山,我们默默地对峙。对一个有着这样眼睛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对他毫不迟疑地出刀,所以,其实我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