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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杭州府城附近的一座地方的郡县——钱江县中的早稻正到了收割之时。
钱江县今年可谓是风调雨顺,不仅这早稻穗儿长粒儿多颗颗结实饱满,就连今年的桑树、蚕丝、棉花、杨梅、枇杷、柑橘……都是长势喜人,样样丰收。
之所以有这样的好年景,钱江县的百姓们都归结为是他们新任的县令大人带来的福分。
他们这位县令啊,听说是来自京城,以前做大官儿的,如今做累了不想干了,便自愿来到他们这小小的县城,做起了县令。
他们这位县令啊,厉害的紧。不过半月的时日,便将这县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给处理的妥妥当当,空闲的时候还顺手儿将十几年来沉积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案子掏出来,给解决了……
后来,实在无事,他便随着稻民在稻田里收割稻子……
并且这稻田里啊,只要他在,县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便也都来帮着收割稻子。毕竟他们这位县令大人,不仅断案如神爱民如子,更重要的是长得极其俊朗英武不凡呢!
“大人啊,您怎么又亲自下地了!您,您……哎!”
一位胡须泛白的老头,着了一声青布袍子,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竟还有几丝官威,可他在他们县令面前,就立即换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皱着眉头缩着脖子,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平头百姓自然没见过这位老头儿,因为他正是当今杭州府的知府秦大人。
这在稻田里割稻子也正是对秦大人的有知遇之恩他的老上司袁知恒。
他在数月前便辞了太傅之职,与妻子女儿两个儿子一家人来到这钱江县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当时有人对他如此急流勇退感到困惑不解,特别是几位义兄弟极力挽留,可他去意已决,并叮嘱如今已是朝中重臣的义兄弟们朝堂很快会有另一番风云动荡,劝他们懂得收敛锋芒懂得自保。
果不其然,今年六月,皇上病重,太子监国,太后为怕朝臣欺太子年幼,便亲自辅政,对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多有猜忌和打压,一时间整个朝堂又一次人心惶惶。如今众人皆知袁知恒当时的决心,正是保命的良策,否则依着他当年以军饷治罪太后娘家人之事,这次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了……
荣华富贵享受过,高官厚禄加过身,如今他在杭州轻轻松松做个闲云野鹤的县令,正是自在。
“大人,您赶紧上来,一会儿夫人来了,瞧见您身上这一身的泥巴,哎呦!了不得!”
秦大人以前严肃认真,临老了反而习得了几分活泼,不过他这点子活波,也就只在他这一辈子最尊敬的袁大人面前展露一二。
百姓们一听,是县令夫人要来了!赶忙的迭声跟县令大人汇报,夫人来了,夫人来了,您赶紧的吧!
袁知恒顾不得穿鞋,连滚带爬的上了岸,就着稻田里的水,仔仔细细的将腿上的泥巴洗的干干净净。
百姓们叹了口气,哎!要说他们这位县令大人啊,厉害是厉害,能干是能干,可就是娶了一位貌美如花说一不二专横跋扈爱慕虚荣贪图享乐……的夫人。
说白了,他们这位县令大人啊,他惧内!
果然,田垄上出现了一顶小轿儿,小轿儿上下来一个满头珠翠小脸嫩白面无表情身穿绫罗绸缎,手臂一串金镶玉的臂钏,明晃晃的闪瞎了众人的眼,连那绣花鞋儿上都钉了一颗龙眼儿大雪白明亮的珍珠子——这样的打扮,恐怕就连那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吧。
“夫人来了,老臣拜见夫人,夫人万福。”田垄上的当官的老头竟行了个大礼。
看热闹的百姓们咂了咂舌,也难怪,他们这位县令,虽然只是一位县令,可县令夫人竟是当朝一品诰命,封号点翠夫人的啊!
你道百姓们如何知晓?他们夫妇俩搬来钱江县的时候,那诰命夫人的匾额,是由八个人抬着,抬进县令府邸的……
不过这位夫人也的确是个能耐人儿,杭州府城里那一座赫赫有名的头面铺子当归阁便是她的,听说她不仅有头面铺子,在江南各地还有药铺、绸缎庄子……听说她那些铺子一日的进账,能抵上他们县令大人一年的俸禄,咳咳……
“秦大人快快请起,以后可莫要再拜我了,我与笑蓝都是姐妹相称,按辈分来说,我还还您一声叔父。”
点翠笑起来十分的温柔甜美,回头对上袁知恒的时候,这脸子却兀自一冷,袁知恒赶紧赔笑。
县令府中,点翠撅着嘴巴,任凭袁知恒哄了又哄:
“我方才在田垄上,分明瞧见一娇俏的小媳妇儿给你擦汗!你却不知道闪躲,你……”点翠指了指外头的美人榻:“今儿晚上就睡那儿吧。”
“莫生气了,听我解释啊,”袁知恒无奈,将她抱到了腿上:“我压根儿就没瞧见她,都怪那秦老头一个劲儿的在田埂上嚷嚷,嚷嚷的我头疼,才不小心被那帕子抹到了脸上……我冤枉着呢。”
如今的袁知恒褪去了一身的张狂,愈发有些江南水乡男子的温柔体贴模样了。
点翠却不依不饶:“那田里全是泥巴,有甚好去的,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的可都奔着你去了。”
“好好,再也不去了。”袁知恒满口答应着,点翠哼了一声,扭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