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位师傅愿意她来,另一位却不看好她,说人数够了不必多收。这下两方只能僵持着,点翠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
正在此时,里面嚷嚷着说逮到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头一次见到这些金丝银线珍珠猫眼儿的,忍不住起了贪心,捻了一把珍珠藏在鞋底里,可惜鞋底破了个洞而不自知,一走道儿便有一两粒从中漏了出来,便叫李银匠当场缴了她的赃物,将其赶了出去。
点翠运道好正好补了她的缺,说是明日来上工。
再回去的时候,钱老四家的闻言立即眉眼带笑,说去给她改两身衣裳,便从衣箱子里拿出自己年轻时候的两件旧衣,一件儿砂青色挑黑线对襟长袖长衫,一件儿银红遍地马面裙,质地比前一件儿新一些,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道前日里那身新衣的裙儿正好趁这砂青衫儿,这件儿马面裙便给你妹妹穿罢。
点翠点头道声好,钱老四家的满意而去。
第二日天未亮,点翠下身着水红色长裙,上身着被改小了的砂青色挑黑线滚边的比甲,头上用天青色的帕子包了起来,倒也干净利落,去到李银匠处的时候顺路去瞧了瞧正在教孩子晨读的袁知恒。
袁知恒正忙着,见点翠这一身红配绿,微微一弯唇角,又觉得不妥,村子里的姑娘大都是这般的打扮他不该笑点翠的。
第24章累丝技艺
点翠在李银匠处的第一日,便与其他小姑娘一起,跟着师傅学习累丝技艺。
一连十日,两个师傅仍叫点翠她们习练累丝技艺。
金丝银线贵重,师傅便抽了铜丝与她们练习,铜丝不比金银丝柔软又韧性,累编起来更需手劲儿,时日久了手指难免肿痛难忍,这时就有人抱怨,唯有点翠能忍,从来一声不吭,每日里早早的来,晚晚的归。
有的学徒难免视她为异类,只是无人能知道这项活计可关乎着她的身家性命,学成后每日的那七个铜子儿更是她在钱老四家立足的关键。
又过十日,大伙儿仍在习练累丝技艺。
终有人开始坐不住了,只练个累丝便要二十日,何时才能学成,何时才能开始制簪?有二人直接将眼前的铜丝扔了,去找李银匠,说二位师傅有意为难。
二位师傅一位姓钱,是本村里跟着老李头学制头面的,算是李银匠的师兄,另一位是个四十几岁的寡妇,姓岳,十年前从南方逃难来到清平县被老李头收留,如今李家正是用人之际,他二人算是重义气仍留在李家。
“二位师傅,为何只让我们习累丝之术?都二十日了,也该教些别的了。”有胆大的妇人忍不住开口问。
钱师傅不屑与她们解释,哼声甩袖离去,留了岳师傅在此,良久她开口道:“各位莫要小瞧了累丝手艺的用处,我来李家十年,十年都未停下习练累丝技艺,也才窥得其中一二妙处。”
“岳师傅莫不是在诓骗咱们,不就是一条小小的金丝银线吗,说的这样神,”有人小声嘀咕,县里的小姐们头上带的首饰可不都是金丝银丝累编出来了,上面镶嵌的宝玉翠珠才是真正引人注意的哩。
这累丝技艺的用处,旁人不信得,点翠确信得,一根细细的金、银甚至铜丝经过堆、累、织、编……再将其掐、填、攒、焊,便可制万物。鸟羽、兽鳞、蝴蝶的翅膀、蜻蜓的触角,无它不能,甚至在前世归家铺子里有个中高手用累丝仿出树干的褶皱、花叶的筋脉、流水的波纹、云彩的走迹……
岳师傅不再多言,眼下她们只学得盘曲一样比按耐不住性子,以后还有掐花、填丝、堆垒等等,做个头面匠人的日子悠长艰辛的很呢。
捻指又过了两个月,正是隆冬,点翠的累丝技艺学的还算像模像样,期间走了个学徒,又来了个,最后又走了,终还剩下五六个坐的住的。
点翠自然算是其中一个,她年纪不大却比其他人能坐的住,亦比一般姑娘妇人的更聪慧些,话虽不多但是挨不住嘴甜,如今已深得二位师傅的喜爱。
过了腊八,袁知恒给教的几个孩子放了假,天儿晴好的日子,学生的家长给他在院子外堆了一垛麦秆,说是给他做饭生火用,他瞅着麦秆干又韧,便趁着尚未结冰,将麦秆敲碎了和了一些泥巴,又从山里背了一些平整的石头,将老房子的墙壁修葺了一番。
袁知恒原是杭州大户人家的少爷,家中双亲早亡,他自小聪颖富有才学性子难免疏狂,在族中没少受组人排挤,最后就连祖居也被霸占了去。去年他便开始启程去京城寻亲,一路上走走停停,见多了人生百态,只是向如今这亲手活泥巴修墙的事,他却是从未干过,也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干的得心应手。
他想了想这一切许是归功于点翠这小丫头,做事慢条斯理,别说做饭点茶插花儿,就算种菜浇水捉虫这种事在她手里,做起来也是有滋有味,让袁知恒看的津津有味,颇有些细水长流过小子日之感。
第25章啄针、小插
到了腊月,家中有大闺女、小媳妇的人家都提前开始值班起了过年新衣、新饰。妇人们制新衣,多是在赶集时去布摊儿去扯上两匹尺头,回来凑在一块动手缝制。乡下人穿衣,男的宽边青布衫青布裤青布帽儿,再加一顶瓜皮小帽;女的则就多了,宽袖褙子、窄袖旋袄、马面儿长裙,家里稍有几个银钱的,再来一件儿镶丝线的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