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正在门口扫雪,见小梅将他好容易扫的雪踢踢踹踹弄得满地都是,顿时火冒三丈,撸了袖子上前理论,小梅正气闷着,二话不说上去就抓花了小厮的左边脸……
外面两个下人在厮打,屋里师徒二人却都沉浸在书中,混若未闻。
半晌,点翠实在忍不住,小声问道:“老师若是再不出去管管,恐怕你那小厮要被那丫鬟给活剥了……”
袁知恒头也不抬:“若他真被个小丫鬟给活剥了,这点能耐别不必留在我身边伺候了,我要个废物作甚,出去若是遇上个劫道儿的,怎么还让少爷我保护他不成。”
点翠瘪瘪嘴,那小厮又不会武,母亲送给老师本来也就是做个跑腿书童的活计,老师竟还想把人当做护卫来使了,不过说来老师却也需要个如佟力那般的身强力壮会些拳脚的小厮跟着,回去该怎样跟母亲提呢?
点翠皱眉又叹气的,袁知恒看出她是没心思看书了。
“若是看不进去,便叫人把你送回去罢,下了雪,路上有积雪,再晚些难免结了冰,回去要当心些。”
“我不想回去……”
“为何?”袁知恒知道这个小徒弟有时候会有些牛脾气。
点翠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做了两辈子低下的人,乍然不习惯做主子小姐?爹娘对她都很好,尤其是娘那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好,而她亦是尽量的乖巧懂事感恩……可即便这样,也是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似的。
听着她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袁知恒也没不耐烦,因为他听出了哪里不对劲儿,寻常人家的亲娘俩,哪有她们这般小心翼翼的,她们是明明少了一份油然的亲昵。并且依着点翠那性子,惯会说些嘴甜讨好儿的话,对着邢大娘吕嫲嫲时,甚至是做丫鬟时对这邬氏,也都能觍着脸说些热乎乎的调皮话儿。
而如今真确定了身份,成了真母女,点翠反而不知怎么是好了,再让她那般觍脸卖乖她反而不好意思了。而邬氏呢,见女儿与自己不亲昵了,愈发的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不对,丢了女儿不说之前还认错了人……
“老师,你说眼下可如何是好?”点翠哭丧着脸问。
袁知恒沉思片刻,说了一句话。
“啊?”点翠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样真的能成?袁知恒道试试,不行你就再做回丫鬟……
第二日,雪晴。
邬氏带着点翠去给老夫人请安。
难得老夫人留下娘俩二人用膳,点翠在老夫人面前也收了一贯讨巧卖乖的笑脸和甜嘴儿。
不是她不想,是老夫人不吃这一套。
老夫人心目中合格的大小姐,自是那般姿态大气端庄气势气度过人的,比如百年前创建归家铺子里那位开山祖奶奶。似是点翠这般的,虽然说起来也是唯一的嫡出孙女,但难免更加失望,能叫着一起用膳,自是看了儿子与儿媳的面儿上,做个样子罢了。
一家人吃罢了早膳,岳大奶奶得了老夫人的眼色,识趣儿的起身回了自个儿院。
其余的却是坐定了,丫鬟摆上了清茶,点翠这才意识到,这饭不是普通的饭,老夫人与爹娘似是商议好了什么事。
果然,邬氏先开口了。
“我儿过了年便十五了,若说此时说亲倒也不急,但这事总是早一些订下妥当些……”话虽说给点翠听得,却没有瞧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不用与你商议,但你爹娘惯着你,叫你也来听听。今儿我们说的是武安侯岳家。”老夫人见不得儿媳对这女儿这般小心翼翼的,不耐烦的接过话头,当提起武安侯岳家的时候,也难免一脸的傲气,毕竟是她的娘家的亲侄子。
“是,岳家是簪缨世族,亦是你祖母的娘家,他家的公子自是人中龙凤的,本来也是高攀这门亲事也还得仰仗你祖母去说。”邬氏说这话亦是表明她是承了老夫人的情了,老夫人听她这样说,便也和缓了对点翠的脸色。
老爷却不以为意,只轻声问道:“我儿觉得如何?”
点翠低着个脑袋,一语不发,老夫人看她这样子,又是一阵不满。
“我都说了,这种大事,她懂什么,你们俩做爹娘的定了就是了。”老夫人冷声道,也没听说谁家商议孩子的亲事,还要问她如何的!
“既然是要高攀,那就别攀了吧……”点翠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老夫人似是没听明白似的:“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孙女是说,不想嫁入武安侯府,更不想为了高攀让祖母去求人。”点翠道。
老夫人皱眉,不耐道:“你也别妄自菲薄,岳家是高门大户,可我们归家也不是那般无名小户,这不是你担心的。”
谁知点翠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又硬又倔,语气中还带了些蛮不讲理:
“不嫁就是不嫁,从一个乡下丫鬟高攀到府里的丫鬟,又从丫鬟高攀到小姐,一路高攀着,我不想再高攀了!”
“说的什么话儿,你本来就是我的女儿,这个府里的小姐,什么叫高攀?”邬氏见她这模样,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般赌气无赖的模样,后来一直是乖乖巧巧的,倒是很少见她再那样儿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邬氏有些头疼的看着老爷,老爷亦是皱眉,这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