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母送的那身衣裳,按说是最不贵重的,但是里面却包含了用心,不管是点翠的尺寸还是徐裁缝的手艺,这些亦都不是金钱能买到的。
至于四婶送出的鲛纱帕子,除了一时的冲动,还蕴含了一个信息,她也是有意与邬氏和好的。毕竟这些年邬家几位兄长在生意上也帮了他们家不少。
点翠在西厢房里,一边吃着茶一边细细的琢磨着,既然四婶有意与自家和好,那必然先要解开之前的误会才好。
这事她大概能猜到,错处多半是出在自家身上。
在绣房的时候,她便有些这样的猜测了,这次事情便不能再等了。
这样想着,她便去了邬氏的屋子,着信儿与杜小竹在外面把门,母女俩坐下来细细的就当年的事,掰开揉碎了细细的捋顺了一遍,而后又将自己打听来的那些事也一并告诉了邬氏。
直到二伯母身边的丫鬟来请她们母女去用晚膳,邬氏才在点翠的搀扶下面色凝重的出了屋子。
晚膳的时候,自然也只是女眷,这次邬氏没了心思与几个妯娌说笑,只是心事重重的匆匆的用了两个茄汁虾仁儿小笼包子便以身子不适匆匆的回了。
几个妯娌虽然有些困惑,但却没有多问,只将府中两位老太太两日后便从云台山礼佛回来的消息相告。走到路上,邬氏见点翠好奇,便略略说了这两位老太太的情形。
说起来这两位老太太,一位这府中的老夫人,是逝去的二老太爷的发妻,也是二老爷的亲娘,另一位则是老二太爷的妾室,四老爷的生身姨娘,这府里的姨老太太。
这两个老太太在二老太爷再世时,也没少斗,但二老夫人的娘家不必归老夫人那般家世显赫,是以再与这位姨娘相争的时候,算是旗鼓相当。临了了二老太爷去了,这二人反而没了争下去目标,加上子女都大了,正是该守望相助的时候,她们二人也索性歇了争斗的心思,决意携手好生将这个家维持下去。
这两位老太太的争斗歇了,子女自是皆大欢喜,共同使力。
两个男丁,一个从官一个经商,有了名又有了财,闺女有五个,不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嫁的都不错。所以说这日子是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反观大老太爷一脉便人丁单薄了些,嫡出的一个儿子,庶出的也只有一个儿子,这兄弟二人还因着老夫人在中间,关系一言难尽。
与大老爷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也不是邬氏说想要说和便能说和的,但是与王氏之间的误会,她这次便是要一次解决掉的!
邬氏将将回了房,便亲自写了信,一封给了归老爷,一封则是给了铺子里的枕风。
“娘亲要让爹爹来处理此事?”点翠问道,虽然爹爹是一家之主,可作为男子毕竟不好管内宅的事。
“这已经不仅仅是内宅的事了,”邬氏明白点翠的顾虑,道:“这事关系到府中的一条人命,还关系着咱们与四老爷一家能否将误会解除,放心好了,你爹爹知道怎么做,想来他收到信也会先与老夫人商议,一些他不能处理的事情,你祖母雷霆手段什么样的下人料理不了!枕风那边则是让她去寻当年府里的一个老人,当年她离府……应是也与此事相干的。”
邬氏提到那人的时候,不禁有些讪讪然,若事情真是如点翠所说的那般,那么就是她做错了。
信送出去的两日之后,两位老太太从云台山回了府。
邬氏带着点翠去拜见,人家问起来,就算邬氏再不愿也得按照事先答应归老夫人的,含含糊糊说点翠是自己认的干亲。
人家两个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不再过问世事,只将府中诸事交给两个儿媳共同打理,但毕竟也是人精儿似的人物,打眼一瞧,这干女儿的模样相貌与邬氏年轻时候竟有八分相似,剩下的那两分好巧的便是随了老三的相貌。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人家说是干亲,她们又不是亲婆母,哪里管的那么多。只不过见面礼人家却按照亲孙女的例给的,二老夫人送了一件儿古朴大方的碧玺璎珞,姨老夫人送的则是一条珠光宝气的红宝石额坠儿。
点翠没见过这般和蔼豁达的老人家,她自个儿的祖母可是个顶顶厉害极其刚强之人,很少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更不必提会送她一只簪子一副坠子就不曾有了。
“谢谢二祖母,姨祖母!”点翠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两个头,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意。
老人家喜欢喜庆爱笑的孩子,对她亦是满意,留着她说了好些会子的话。听她讲进归府以前的事,点翠亦是挑些有趣儿的事来讲,她不愿时时提起被养父母一家欺压的事,那些事说一次也便罢了,说多了难免有抱怨之嫌。她与两位老太太说的都是,诸如:她在山中见了一支老山参,又恰好用它救了自己一条腿;又说在李银匠家做学徒,与大伙凑份子吃席面儿的趣事儿……
点翠声音清脆有着一丝甜柔音儿,说起话来如出谷的百灵,但是又多了一分柔和,叫人听着舒服悦耳,加上她讲的那些事儿也的确新鲜有趣,两个老人听的一愣一愣的,时不时笑出声来。
直到快要晌午,老太太有些乏了要歇息才放点翠回去,临了了还嘱咐点翠晚上用过了晚膳再来叙话儿。
两位老太太院里的情形,自然很快传到其他几位夫人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