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与许映臻在茶室里大眼儿瞪小眼儿半日,实在没有话题聊。
“这次许小姐大驾光临寒舍,皇贵妃娘娘可有嘱咐些什么?”点翠只得先开口问道,这样一个妙龄的姑娘莫名就住在了自己家中,这意图是很明显,但总归也得有个好听名头吧。
许映臻顿了一顿,有些不情愿的开口:“听闻袁夫人怀了身子,袁府中人丁单薄,又无姐妹照料,娘娘她嘱我来照顾一二。”
她自是不愿意说这些的,所以在进门时候只说许皇贵妃让她来久住,没说让她来照顾,想她堂堂一个许家娇小姐哪里做得那般下人的活计。但想到袁知恒那英俊的面庞,她心中难掩激动,所有的委屈便瞬间消匿无踪了。
“哦,”点翠有些为难,喃喃问道:“看许小姐不过二八的年纪,正值美好的青春年华,想必没有生养过,这照料孕妇的事儿较为繁琐……”
你才生养过,你们全家都生养过!许映臻心中又羞又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鼓着腮帮子,原本莹润雪白的小脸儿鼓的通红。
点翠心中忽地一突!这样的许家小姐,没有多么深沉的心思,虽然蛮横娇气了些但是性情清澈见底,模样乍一看并不是十分的惊艳,但此时气恼的模样却是异常的鲜活动人。她看了都心动,况且男子。
许皇贵妃果然非寻常之人,送这样一个女子过来,端的是好心思呢!
“冬雪去收拾了西边院子的厢房,给许小姐住下,”点翠吩咐了冬雪又转头对许映臻道:“许皇贵妃体恤臣妇,臣妇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入宫必得亲自去谢恩才是。许小姐是我袁府的贵客,哪里真能让小姐做那般下人的活计,只放心住下便是。”
许映臻没想到点翠一眨眼的功夫又换了套说辞,不过她来也不是为了伺候她来的,听了此言还算满意,便微微回了一礼,翩翩然一转身随着冬雪去了西边的院子。
酉时,袁知恒从景阳宫回府,用膳的时候,许映臻明显是特意细细打扮过了,天青色的闪着银光的旖旎长裙,腰间束了墨绿色的绣鸾鸟纹腰带,衬的好一把袅袅楚宫细腰,一件儿金镶玉的飞凤衔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愈发显得小脸儿莹润俏丽。
席间点翠向袁知恒说明了她来意,袁知恒似是心事重重,只含含糊糊应承了。吃了几口饭,便去了书房,接着恭王便在府外求见,也被袁府引进了书房。
袁知恒就这般走了,许映臻很是失落,也没了胃口,便搁了筷子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走了,慈姐儿气呼呼的朝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穿的这样跟席面上为客人献舞的舞姬一般,真是丢人现眼。转头慈姐儿又见娘亲也是闷闷不乐,便亲自盛了一碗鸡丝火腿汤端到娘亲面前:
“娘亲要好好吃饭,不然肚子里的弟弟要挨饿了。也不能生气,不然弟弟也会跟着伤心。”
点翠一愣,将慈姐儿搂进怀中:“好慈姐儿,知道关心娘亲了,我的慈姐儿长大了。娘亲听你的,好好吃饭。”
其实她闷闷不乐的缘故并非是许皇贵妃有意给相公纳妾,而是在看到那许映臻的时候,突觉的自己青春年华不再,有些失落和黯然伤神罢了。
夜里她着了信儿找出郭老再世的时候给她留下的养颜方子,沐浴过后,又在面颊、脖颈细细的涂抹了一遍,看着镜中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突又不觉得失落了。
“夫人,每次有孕,这心思总是不稳,你们都小心侍奉着,劝着些。”邢大娘在外头小声叮嘱几位丫鬟。
点翠等袁知恒等到戌时正刻,剪了两次蜡烛,袁知恒还未从书房里出来,便遣了下人做了夜宵送去。
袁知恒将恭王送走的时候,点翠已经自己拥衾而眠了。怀了身子眠浅,听到动静,便醒了。
“恭王回去了吗?”点翠起床下榻,小声问道:“今日出了什么事吗?”
袁知恒除了外面的衣裳,坐在桌前:“镇守北疆的岳将军,没了。”
点翠一个趔趄,快步走了过来,也坐在桌前:“没了?为何?”
袁知恒叹了口气,道北疆这些年大战没有,小战倒不少,眼下就要过冬了,那边游牧的民族便开始蠢蠢欲动,试试探探的犯境。按理说这样的事儿岳将军本应该应付的迎刃有余才是,不知为何一时疏忽大意,在一处艰险之地中了埋伏,便……
“这……那祖母她……”点翠心思下沉。
“岳家这百年来镇守边关,儿郎们大多战死沙场,导致族中人丁凋零,只剩些老幼妇孺,到最后只剩岳将军一人,如今将军也没了。祖母她亦是出身岳家,听闻此噩耗必然难过,夫人不妨带着慈姐儿明日回归家看看吧。”袁知恒虽然心疼,但是有关点翠的事亦都考虑周全。
第二日,点翠带着慈姐儿回了娘家。
娘亲与怀哥儿都在北院,爹爹也没去当值,守在祖母的榻前。
“你们都守着我个老太婆做什么。”老夫人缓缓起身,面上无波无澜,她打小儿听到父兄从战场上传来的噩耗还少吗。如今岳家最后一个将军,她的侄子也没了,她固然心如死灰,但是面色沉静。
邬氏亲自服侍她穿了衣裳洗漱完毕,慈姐儿上前抱住她的腿,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慈姐儿的头,道:
“早膳便不吃了,这时候将军的遗骨该送至京城了,咱们去城门口迎一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