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正刻,皇宫上空传出大丧之钟,二十七下。
太后驾崩。
原本在南地赈灾的恭王不得不日夜披星戴月赶路,赶回京城为太后守孝。
一时间京城一片素镐白色,点翠她们也换上了素色的衣裙。太后驾崩,民间三日不得宴乐、不得开市、不得宴饮,酒肉荤腥等物更是不能沾的。
如今点翠的身子愈发的大了,邢大娘担忧她乍然吃素身子受不得,便以牛乳红枣银耳等物做了些软点心,一日三时嘱咐她吃一些。
袁知恒作为朝廷重臣自然也得与其他同僚久跪慈宁宫殿之外,此时已值冬日,天阴沉沉的,在最后一日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有些大臣年迈,竟有生生冻晕过去的,点翠以及两位嫂嫂为袁知恒与几位义兄缝制了熊皮在腿脚与腰背之处。
太后的孝期过后,众臣得以归家歇息,恭王却一身素白,一脸憔悴马不停蹄又回了南地灾区。
这次他这番辛劳众臣看到眼里,有不少对他心生敬仰另眼相看的,落到皇帝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恭王变得如此能干,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这样看来他这个儿子许是一直就是个有本事的,深藏不露而已。本来觉得他与皇后势力薄弱,却不想如今朝中除了许罗两家,竟有些朝臣开始向他靠拢,言必称颂恭王之功。这让年迈多疑的皇帝又多了几分疑虑。
朝堂如此,朝堂之外却依然对恭王赞不绝口。连带着点翠的药材生意,一下子又多了许多来说和入伙的。
关于这些想要入伙之人,点翠基本都婉言拒了,毕竟如今她做这生意还在个往里搭钱的阶段。以后虽说上头答应了免除三年赋税,可世事多变迁,以后之事谁又能拿捏的准。
更何况那些找上门的,大多恐怕也不是因着真想赚那么一点半些的银子,想要结交她这位袁夫人倒是真的。
比如说崔家夫人,原本在杭州就是旧相识,如今往袁府里走动的愈发的勤了。崔大人在凤阳府城被禁足之事,有些许风声传到京城。
“崔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崔大人定然是无事的,捕风捉影之事也不可尽信。”点翠不得已只得安慰她道。
这几日她与崔小姐常递拜帖来,点翠虽知自家相公与崔大人政见不和,但她母女二人要来,她也不好阻了去。
“哎,虽说是传言,但我们娘俩儿这心思总是不定啊,”崔夫人叹气道:“我家大人与袁大人同是通政司参议,外头之事我家那大人却是从来不与我讲,哪里有袁大人体贴。”
“崔夫人说笑了,关于朝中之事我等妇人自是不懂的,我家相公亦是从来不与我多说的。”点翠赶紧解释道。
“我怎么听说,袁大人事事都不瞒你,事事与你商议……”崔夫人本想从点翠这里套些话儿去,这几日她听到那传言,确实是有些坐立难安。可这归氏也不像她闺女说的那般纯良直爽嘛。
这都一连来了几日里也没套出点什么中用的话来。
“夫人哪里听来了,都是谣言,男子在外头做事儿哪个肯于内宅的夫人商议,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嘛。”点翠轻笑出声,这演技也愈发的纯属。
“这……”崔夫人一时语塞,莫不是她听来的消息不准?
崔小姐抬头看了一眼那一脸巧笑的点翠,假模假式的样子若是按照以往,她定然会讽刺两句,可她又观自家母亲,同样的心口不一,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崔小姐如今已经与许家一位公子议了亲,说话行事竟似长大了许多,不再似以往的活泼开朗。
她其实不怎么想见点翠,这里是京城,再也回不到在杭州时候的无忧无虑。信儿端了酥油泡螺与薄荷牛乳酥来,崔小姐这眼神方才动了一动,这些吃食在杭州之时,她,点翠,秦笑蓝,牟家小姐四人常在一处做的。
她忆起从前,点翠自然也想起来。再看她也忍不住柔和真诚了几分:
“听闻崔小姐与许家三房的小公子定下了亲事,想必是明年春日便能办喜事儿了吧。”
点翠顺口一问。
“嗯。”崔小姐垂下眸子,低低应了一声。许家公子她见过两次,相貌平平,脾气却挺大,虽然心中不喜,但是她爹娘却认为这是桩大好的亲事,逢人便炫耀。
崔夫人微微一笑,道:“袁夫人来这京城也有半年多了,有些人家也该多走动走动……”
言语里似是在为她与许家牵线搭桥。
点翠苦笑道:“人与人也需要个缘分,因着映臻小姐之事,许家恐怕已经在心里记恨上了袁府……”
“袁夫人哪里的话,那映臻小姐不过是旁系别支的一个庶出小姐罢了,许家家大业大,她可是排不上号儿的。”
她这般牵线搭桥的,点翠只笑不与,与她母女又吃了会子点心,寒暄了半日。崔夫人一丝一毫都没从她嘴中打探出来,这脸上的笑意渐渐的也就淡了,遂起身告辞。
点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严声嘱咐冬雪吩咐下面的下人,这嘴巴一定要严,袁府里头的事儿不光是那院子里头的两个姨娘,就连外头想要打听的人也太多了。
瞧了瞧外头阴沉的天,点翠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然,这日下了值,点翠见袁知恒忧心忡忡,一问才知朝里出了大事。
前一段日子,由相国寺的庙祝举荐了一位得道术士进宫,他所言之事皆不虚,令皇帝十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