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接崔尧臣的话,反倒拽拽了缰绳,放慢了胯下大宛马的速度,转而聊起了西凉王的家常:
“西凉王身体可好啊?”
崔尧臣微楞,手握缰绳在马上拱手道:“劳烦公主记挂,我们陛下龙体自然康盛”
看着崔尧臣面不改色的模样,李望舒猛地勒马,一行人都停了下来,正好去柔然前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后面起什么麻烦。
李望舒端坐在马上语气不明地诈他:“我惦念他,他也牵挂我,所以他就派你来魏国监视我,对不对?”
崔尧臣强压下心中惊骇,立马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他对自己一手组建的候官系统相当有信心,所以料想永乐公主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份,绝对是在瞎猜。
他脑子转的飞快,故作惶恐道:“小奴身份卑微,连陛下的面都不曾见过,只是因为擅养马才被大人们选中派到魏国!望公主明察!”
李望舒看着崔尧臣滴水不漏的样子,忍不住心里腹诽:崔尧臣这小子可真能装哇!
崔尧臣有勇有谋,为人极度圆滑但也颇讲义气,当年段清岚死在敕勒,小西凉王震怒之下想与柔然开战,而崔尧臣正是为数不多的主战派。所以在李望舒心里,崔尧臣绝对算得上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好人。
所以她懒得陪他演下去,阴森森地讥笑道:“崔十五,别装了!你莫要说本宫荒唐,你陇右崔家的公子在我永乐公主府上当马奴便不荒唐?”
崔尧臣现在脑子跟卡壳了一样,连同那副无懈可击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虽然从永乐公主在后院直接叫出他名字起,他就感到不安,但也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底细被扒的如此干净!
他在陇右崔氏尧字辈里行十五,关系亲密的人都唤他崔十五。
可是,李望舒这个草包公主是如何知晓自己身份的?难不成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候官曹里面,出了奸细?
李望舒饶有趣味的看着崔尧臣怀疑人生的表情,真假话参半的诓他:“我知道你们西凉没有恶意,所以就一直没有揭穿你。。。”
崔尧臣虽然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也明白眼下这形势,再继续装傻充愣也是自讨无趣。
于是他干脆不继续装了,在心里长叹一声后,体面地自报家门道:
“如此便不敢再欺瞒公主了,下官乃西凉候官史崔尧臣。公主五年前遇刺后,陛下颇为挂念。所以四年前,陛下借赠公主及笄礼之名将下官随大宛马送来府上,命下官暗中留意公主府的异动。”
如果不知道隐情,那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假了,魏国公主的死活,干他西凉老国君什么事?
就算有关,鉴于西凉王当年四处猎艳的缺德行径,那也必然让人怀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崔尧臣说完也感觉自己此次魏国之行实在荒谬,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却比假的还假。
他见永乐公主没有作声,以为她不信,就正色补充道:“公主您可能有所不知,您是我们陛下故人之女,魏国先皇后与我们陛下。。。”
“我母后与你们陛下乃是八拜之交。”李望舒接上了崔尧臣的话,翻身下马上前几步虚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崔尧臣。
她真话假话各占一半,但语气极为诚恳:“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现在遇到麻烦了,走时特意把你也带上了,就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候官直属皇帝,为其监察百官言行,得罪官员贵族乃是家常便饭,崔尧臣还是头一次被人冠以“好人”的称呼。
永乐公主那句发自肺腑的“你是个好人”配上诚恳清澈的目光,让年长李望舒六岁的崔尧臣莫名其妙的老脸一红。
他似是想掩盖什么事情一样咳嗽了一声,轻声恳切相劝道:“公主,即便您这么说,在京城纵火又北上出关也实属。。。
纵火乃是重罪,在京城纵火更是要连坐三族,哪怕是烧自己的房子也不行!崔尧臣顿了顿,没有把“罪上加罪”说出来,毕竟魏国法条在永乐公主那里如若厕纸一张。
崔尧臣是真的想拦住李望舒,因为自己被安插到魏国是为组织江东的候官体系,但陛下也确实叮嘱过自己要留心永乐公主安危。
他不想让李望舒去胡人地盘惹上麻烦:“您眼下最好还是原路返回,回去向陛下认错才是上策。”
毕竟你爹简直把你纵的天理难容,连放走敕勒质子重罪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啧,不回。”李望舒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准备继续赶路。
崔尧臣见状也上马追了上去,控马与李望舒并行,不死心的想再劝上一劝。
没等他张嘴,李望舒就抢先发言:“你不必劝了,魏都我是不可能回的。”永乐公主倒是沉得住气,如今到了中原与柔然边境处,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京城有人想要我父皇的命,魏军里也有人要对北平王不利。我现在诈死出京,是事急从权去秘召舅舅回京勤王,我父皇的手谕应该过后就会补上。”
崔尧臣脸色一变,二皇子有小动作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但完全没有觉察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只听李望舒继续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