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秋水脸上的表情叫做“不解释”,楚龙吟竟然也没了招,刷地展开手里扇子呼啦呼啦地一气儿猛摇,旁边楚凤箫在那里窃笑,十分乐意看见楚龙吟吃瘪。
楚龙吟扇了一阵,忽地唇角勾起个坏笑,冲着我一打眼色,我心中百般不情愿地走过去弯下腰,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便闻得淡淡地一股子绿茶香,呼吸拂着耳边发丝,弄得我很有些痒,只好强忍着。
楚龙吟带着笑意地低声道:“去把茶壶里的茶倒掉,换上烧刀子。”
我一点头,拎了茶壶不动声色地从庄秋水身后滑过去,出了厅门,把壶里茶水倒掉,而后去厨房要了烧刀子酒,灌了半壶。
回到厅内,将茶壶放在楚龙吟面前,便见他笑着向庄秋水道:“对了,秋水,你是品茶高手,前儿我去一贵人家中做客,那贵人送了我二两外邦独有的好茶,并且言道:这茶冲泡开后,待晾得温了再喝。饮第一杯时要先摒住气息,猛喝一盅入腹,使腹内被茶香之气充溢,由内至外缓缓渗透,而后再慢慢品尝,方能体会出其中妙味来。我昨儿依此法试了一试,除了觉得味道与我们这里不同之外,还真尝不出有什么特色来。正巧今儿你在,不妨也尝上一尝,看看这茶究竟是妙在哪里。——小情儿,给庄先生倒上。”
我想了一想,拿起那茶壶走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重新取了个带盖子的茶杯倒满——酒香可是很浓郁的,我若在餐桌上倒,庄秋水一准儿闻得出来。就算是离他远了些,只怕这香味儿也能传过去,却见楚龙吟恰好在那厢执了酒壶给楚凤箫倒酒,楚凤箫坐在上风处,酒香一下子就飘满了整个小厅,正把我这厢的酒香气掩住。
我盖好茶盖,把它端到庄秋水的面前,庄秋水也不知是过于酷了还是过于木讷了,根本都不抬眼皮儿看我一眼,因此我也不怎么担心被他看到我的面目。反而是楚龙吟笑着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方才的见机行事感到很满意,而他也配合得十分默契。
便见他笑着向庄秋水道:“庄先生请。”
庄秋水果然是个木讷老实毫无心机的,依言取了盅子,摒住呼吸,略掀茶盖,一口入腹,随着他那一仰脖,楚龙吟已经“哈”地一声儿笑出来了,眯着眼儿坏小子似的问道:“味道如何呢?这可是十年窖藏的上品。”
庄秋水被烈酒呛得直咳,抬眼看向楚龙吟:“酒?”
“嗯嗯,酒,”楚龙吟得意地又打起了扇儿,并且如实承认:“我是故意的。”
庄秋水放下杯子,不生气也不惊慌,仍旧语气如木:“我不喝酒。”
“我知道。”楚龙吟应得理直气壮,一径坏笑着望着庄秋水的脸由白变红。
“我,要回去。”庄秋水起身,摇晃了几下又坐下了。
“还没怎么用菜呢就回去?”楚龙吟往这边凑了凑,笑道:“也罢,你且告诉我,那姑娘究竟什么来历,我下个榜替你找她回来。”
“不,不知。”庄秋水一肘支在桌上,显然已是醉了。
“你在何处见到她的?”楚凤箫也忍不住问道,看来也明白了庄秋水是属于酒后吐真言的那一类。
我脑门上已有些见汗——照这么套问下去,我的身份必将暴露无遗啊……
“地,地上。”庄秋水如实作答。
噗——虽然不合时宜,但我心里还是忍不住笑喷了——确实是地上,他看见我的时候我正被楚龙吟那混蛋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呢,他还真是“实话实说”。
“噗——”楚凤箫也笑喷了,而且前仰后合,一是为了庄秋水的答案,二是笑话楚龙吟这招用出了意外效果。
楚龙吟亦好笑地望着几乎要趴在桌上的庄秋水,再次问道:“婶子为何要你娶那位姑娘?”
“因为,要全,全她名节。”庄秋水答完这句话后便人事不知了。
“果然!”楚龙吟合起扇子一敲手掌,笑得十二分的淫。荡,“秋水这小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呢!——好家伙,居然还敢先斩后奏,看不出这木头疙瘩竟能有这样的色胆儿!”
“你少胡猜,指不定是什么事儿呢。”楚凤箫一指醉过去的庄秋水,“你先想好待会儿怎么向庄婶子交待罢,都答应了人家不让秋水喝酒的。”
楚龙吟目光“啁”地瞟向我,坏笑道:“小情儿,你同咱们二少爷把庄先生送回去罢,庄婶子若问,就说我身体不适,睡下了。”
楚凤箫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向他:“喂——你想让我们去做替罪羊?!”
“你是我亲弟弟,哥哥身体不适,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楚龙吟笑着起身,摇着扇子一摇二晃地往门外走,却见正有个人狂奔着往这边来,上台阶的时候因太过着急,脚下一绊便跌了出去,楚龙吟反应迅速地一偏身,那人就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厅中。
楚龙吟未遭连累,很是得意,回过身来瞟向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人,道:“慌张什么?”
那人趔趄着过去跪下,惊慌失措地道:“大、大、大少爷——不、不好了——李、李三聪在他自个儿房里吊、吊死了!”
楚龙吟皱了皱眉:“李三聪是哪个?”
“是府里的厨子。”楚凤箫接过话道,眉头也皱了起来。
厨子……怎么这么巧又是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