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听闻此言,心中惶恐又夹杂一丝侥幸,不知夏县令所托何事。只见县令俯身低语,言语间似有玄机。陈五闻毕,原本晦暗的脸上竟浮现出惊喜之色,他连磕响头,声音坚定:“大人放心,小人定当全力以赴,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夏县令微微颔首,陈五的命运就此与一件隐秘之事紧密相连,而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为深邃的悬案脉络。
三日后的黎明,晨雾尚未散尽,夏县令再度升座大堂,地保手执铜锣,疾步穿行于村巷之间,急切地传告:“乡亲们听好,今日夏大老爷将当众宣布此案真相!”消息如野火般迅速传开,村民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蜂拥至县衙门前,翘首以盼。
县衙大堂内,惯偷陈五早已瑟瑟跪于青石板上,其侧赫然摆放着那架引人瞩目的木梯。夏县令稳坐公堂,面色肃穆,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若雷霆:“陈五,你夜夜行窃,村中之事无人比你更洞悉。前夜戚家遭火厄,世人皆指你偷盗败露,愤而纵火杀人。梯子已向本官供出,正是你移梯作案!你可认罪?”
陈五闻此言,面色陡变,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他慌忙连磕响头,声嘶力竭地辩解:“大人,小人虽为盗贼,夜夜流窜乡里属实,但杀人放火之事,小人实未沾染分毫!那晚,小人亲眼目睹左之相搬来这梯子,搭于戚家邻舍墙头,随后他攀梯潜入戚家,点燃了致命的火苗。真凶并非小人,乃是左之相无疑!”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村民们面面相觑,震惊之余,目光聚焦于那架沉默的木梯,心中暗自思量:这木梯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此刻,左之相正混迹于大堂围观人群中,听闻陈五将其指认为纵火杀人犯,他脸色瞬间惨白,冷汗如注,背脊阵阵发凉。眼尖的衙役迅疾将其从人群中拽出,强行按跪于堂前,与陈五并列。夏县令目光如炬,直逼左之相,厉声质问:“左之相,你可承认杀害戚家七口人命?”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蓄势待发,未及施以杀威棒,左之相便挺胸昂首,声如洪钟,坦然承认:“人是我杀,但我不后悔!戚家人死有余辜!”
随着左之相的慷慨陈词,一段深藏已久的恩怨浮出水面。原来,戚孔扬家的祖坟与左之相家坟茔毗邻于同一片山地。戚家发达后,意欲为其母迁葬,特请县里一位名噪一时的风水先生择吉地。先生勘察后断言,只要将新坟向东挪移数尺,戚家必能世代荣华,子嗣中多出达官贵人。戚孔扬听闻此言,欣喜若狂,不顾礼数,擅自将母亲灵柩葬入了左家祖坟之地。那新坟巍峨壮观,竟生生侵占了左之相父亲的墓穴,将其父遗骨连同棺椁掘出,弃于山脚河谷之中。
左之相发现父亲墓地遭此亵渎,悲愤不已,立即前往质问戚家父子。然而,戚家仗着财大气粗,竟狡辩称那片坟山本属荒芜,掘出的棺木与遗骨均属无主之物,故其行为并无不当。面对如此蛮横无理,左之相心中积怨渐深,一场复仇的火焰在心底悄然点燃,直至那场吞噬戚家的滔天烈焰,将仇恨化为灰烬。真相虽已揭露,但善恶交织的复杂人性与家族恩怨背后的血泪,却在人们心头留下了久久难以平息的震撼。
左之相出身贫寒,其父在十余年前因病撒手人寰,家境困顿使得他们无力为先人修建一座像样的墓园。父亲的安息之所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丘,远观之下甚至难以辨识为坟茔。然而,左之相身为孝子,每逢清明时节,风雨无阻地前往祭拜,久而久之,村人皆知那座不起眼的土堆下长眠着左家的先人,那片山地实为左家祖坟所在。
戚家则家财万贯,权势熏天,欲抢占这片据风水先生称可保子孙富贵的宝地。左之相挺身而出,试图扞卫自家祖坟,却遭遇戚家无情打压。不仅未能阻止强占,反而遭一顿毒打,身负重伤。戚家不仅顺利将豪华陵墓建起,还在边界栽种松柏,俨然将左家整片山地据为己有。待左之相伤愈,欲向戚家索要赔偿,对方却嚣张跋扈,声称那是自家祖坟,何须向左之相支付分毫。左之相稍有争辩,戚孔扬便毫不留情地扇其耳光,将其逐出门外。
左之相满腔悲愤,痛心疾首:“戚家欺人太甚,活人受其凌辱也就罢了,竟连亡者都不放过,丧尽天良,令人发指!”面对戚家的肆无忌惮与县衙官吏的庇护,左之相深知状告无门。他曾试图将冤屈诉至县衙,然而状纸尚未递入,便遭一顿暴打,县中大小官员皆受戚家贿赂,正义无处伸张。绝望之余,左之相心生决绝:“既然公道不彰,我唯有以命相搏,为父雪耻,为自己讨回公道!”至此,左之相踏上了一条以个人之力对抗豪门恶势力的复仇之路,一场关乎生死、道德与律法的较量在暗流涌动中悄然拉开帷幕。
月轮西沉,十一月二十日夜幕降临。左之相怀揣锋锐短刀,悄无声息地取来邻居家的木梯,搭靠于戚家高墙之上。彼时戚府上下正沉浸在酣眠之中,全然未觉死神临近。左之相如猎豹般矫健翻墙而入,直奔戚孔扬两子一媳的卧房。此三人正值壮年,力大身健,然在左之相决绝的刀锋面前,顷刻间便魂归幽冥。首战告捷,剩余老弱妇孺如待宰羔羊,再无反抗之力。
左之相毫不迟疑,继续深入戚府腹地,直捣戚孔扬夫妇寝室。利刃寒光一闪,二人便在梦中永别人世。随后,左之相残忍地结束了两名稚嫩孙儿的生命,其手法之狠辣,令人心悸。短短瞬息之间,左之相连杀七人,全身浸染着戚家上下无辜者的鲜血,仿佛从地狱归来的复仇鬼魅。
屠杀过后,左之相点燃戚家宅邸,火舌舔舐砖瓦,烈焰冲天而起。目睹这一幕,他心中首次泛起恐惧,杀人之际的冷静与此刻的惊悚形成鲜明对比。他迅速撤退,将木梯归还原处,搭在戚家邻居家的围墙上,企图抹去痕迹。完成这一切,左之相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平静地返回家中,洗去满身血污,如常入睡,仿佛刚才的血腥屠戮从未发生。
火光映照夜空,惊醒了四邻。众人慌乱起身,提水灭火,然而火势猛烈,众人之力犹如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看着戚家豪宅化为灰烬,七具焦黑的尸骨在火海中哀泣。这一夜,左之相的疯狂复仇彻底改变了整个村庄的命运,而那把沾满冤魂的利刃,与那架诡异的木梯,成为了揭开这场惨剧真相的关键线索。
真相犹如一面破碎的镜子,映射出左之相由忍无可忍走向极端复仇的残酷历程。戚家恃强凌弱,侵夺左家祖坟,无视左之相的控诉,令其申诉无门,万般无奈之下,左之相以命相搏,选择了以最极端的方式向戚家讨回公道。此刻,面对夏县令的洞若观火,左之相虽坦然接受即将面临的刑罚,却对夏县令所谓“木梯显灵”揭示真相的说法心存困惑。
夏县令洞察左之相的疑问,唇角微扬,淡然回应:“左之相,木梯本为无知无觉之物,焉能言语?所谓‘审梯’,不过是我借此探寻事实的手段而已。”他娓娓道来,案发之后,他在现场发现那架可疑的木梯,其主人坚称未曾移至墙边。而左之相家门紧闭,直至日上三竿,地保敲门方始惊醒。面对戚家惨遭灭门之灾,村人皆奔走救火,唯独左之相沉睡未醒,此情此景,实属异常。
夏县令追问其缘由,左之相以昨夜豪饮二斤白酒导致宿醉为由搪塞。然而,夏县令敏锐察觉,左之相身上并无丝毫酒气,且走访村中酒馆,得知其近期未曾购酒。这一系列疑点犹如散落的拼图碎片,逐渐在夏县令脑海中拼凑出一幅清晰的画面,揭示了左之相便是那夜潜入戚家的真凶。木梯虽不能言,但它所处的异常位置,以及左之相异常的行为举止,恰恰成为了揭示真相的关键线索,让夏县令抽丝剥茧,洞察了这起惨烈复仇案件的真相。
夏县令心中疑云密布,直指左之相为凶案幕后黑手,然而证据不足,难以坐实。为了验证这股直觉,他决定采取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手段——“叫魂鸡”。他精心布置,将三段红线系于木梯之上,又将一只公鸡牢牢绑定,此法在当地流传已久,据说冤魂会附着于鸡身,一旦真凶触动红绳,其惶恐之态便无所遁形。
村民们对此法并不陌生,皆知其玄奥之处。夏县令审木梯之举看似荒诞不经,实则暗藏玄机,真正的意图在于引诱嫌疑人触碰红绳,暴露内心秘密。当左之相踏入圈套,伸手触及红线那一刻,夏县令目光如炬,捕捉到了他那一闪即逝的异样:左之相避开公鸡锐利的眼神,双手微颤,似有难言之隐。
夏县令深知心理暗示并非铁证,或许有人天生惧鸡,面对此种场景也会表现出相似的紧张。为彻底揭开左之相的真实面目,他精心策划了最后一场心理较量。他找来村中声名狼藉的窃贼陈五,命其在公堂之上编造亲眼目睹左之相翻墙入戚家、残杀满门并纵火毁灭罪证的假证词。
陈五演技精湛,一番陈述如临其境,左之相听罢脸色骤变,内心的防线瞬间崩塌。他误以为夏县令已然掌握确凿证据,甚至陈五当晚也在场亲眼见证了他的罪行。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左之相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他无法再维持镇定,终于坦白了那夜血洗戚家的骇人罪行。至此,夏县令通过心理战术与传统智慧的巧妙结合,成功揭开了左之相隐藏的杀机,将这桩悬案真相大白于世。
真相犹如黑暗中的烛火,终于在重重迷雾中被揭示。戚家倚仗财势,悍然侵占左之相家祖坟,不仅践踏左父之墓,更将其遗骨与棺木肆意抛掷。面对如此丧尽天良之举,左之相求助于官府,却遭遇前任县令的偏袒庇护,令其冤屈无处倾诉,正义无从伸张。在绝望与愤怒的驱使下,左之相选择了以暴制暴,手持利刃,夜闯戚家,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连杀七人,其中包括无辜的幼儿与妇人。随后,他纵火焚烧戚府,意图销毁所有罪证。
左之相为父报仇的孝义之举,固然令人动容,然而其报复手段过于激烈,不仅针对仇人,更波及无辜,尤其对年幼生命与妇孺下手,其行为已逾越了法律与道德的底线,罪行罄竹难书。尽管其动机源于对父爱的深沉怀念与对不公的强烈抗争,但这并不能成为其滥杀无辜的借口。
夏县令在查明真相后,面对左之相的悲情与罪行,做出了公正的裁决。他判处左之相以绞刑,既彰显了法律对暴力复仇的严惩不贷,又保留了其全尸,给予其最后的尊严。此案虽以悲剧收场,却警示世人:冤冤相报终无尽时,无论遭遇何等不公,寻求法律途径解决才是正途。而权贵之流,纵使一时得逞,终难逃正义的制裁,公理与法治,始终是社会秩序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