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即使季岑不说,拾贰也大致能猜到莫约是季岑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似乎……等不及了。回想着这几日拾六时不时会传递给他的消息,连带着今日景帝突然叫季岑入宫的行为,这个念头在拾贰心中无限放大,只差拾六最后一次的信息传递,他便能直接确定了。书房中,久久等不到拾贰的回答,季岑忍不住皱眉。他用力一拍桌案,怒道:“拾贰!本宫在同你说话!”按照规矩而言,没有独立宫殿的季岑并不能自称“本宫”,只是现在的他自然已经想不起这些细枝末节了。拾贰微微弯腰,在屋外开口道:“是,奴才知晓了。”得到拾贰的回答,季岑终于歇了点儿怒意。他又说:“一会儿将午膳直接端到书房吧,做完你便去知会童怜。”“是。”拾贰应下,随后也不在门口久待,立刻去小厨房取了午膳给季岑送去,而后就朝着皇宫去了。估计童怜现在是在当差,人应该并不在屋中。只是还没等拾贰动身去别的地方寻童怜,拾六就不知从哪儿偷溜过来偷懒了。“哟,青衫怎的来了?稀客呀。”拾六见童怜屋里多了个人丝毫不惊讶,反而满脸笑意道。被拾六这么一提醒,拾贰才想起自己脸上的易容都还没卸下。不过现在这些倒也算不上是重点了。拾贰随手便抄起桌上的瓷杯,往拾六身上一砸,看着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下也不气恼,只是说:“大人呢?现在可有空?”“童大人还在季越身边伺候着呢,估摸着今天是没空歇息了,有什么事儿干脆同我说好了。”拾六将瓷杯重新归于原位,十分自然地将椅子踢开些,好让自己能坐着歇会儿。见状拾贰也懒得再互相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上午景帝叫季岑入宫是为何事?他一回府就直接将自己关入书房,方才还叫我来同大人说,今日夜里让大人去五皇子府一叙。”拾六先是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还未等拾贰继续开口,他就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竹简,以及三两张信纸。拾六说:“这事儿你直接去问大人也没用,东西可才到我手里。”说着,他将拾贰上下打量了一番,贼兮兮道,“我方才还在想,应该如何在不惊动季越与曾玉山的前提下将大人换出来,后脚你便来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拾贰又怎么可能不知这其中的意思。他吞了口唾沫,面上带着假笑:“拾六你且等着,以后可别落在我手里了。”拾贰话音一落,拾六自然也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于是笑脸盈盈地回:“你且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小书房内,陪季越听课的童怜听着非常不合时宜的鸟叫,嘴角微抽,只能寻了个借口溜出书房。他循着鸟叫,刚拐弯就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站在那儿,像是等了他许久似的。“大人。”拾贰说,“拾六那儿刚传了消息回来,还有季岑让我带话给您的事儿,我也一并交代给拾六了。”虽说拾贰并没有说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就他刚刚说的那几句话,童怜也已经将现在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童怜点头道:“好,小殿下说晚些想吃乳酪酥,待下课了你记得去给他取来。”拾贰并不知季越能分得清自己与童怜,于是又问:“还有其他的么?”“无需,你少说些话,莫要被曾先生发现换了人便好。”说着童怜趁着四周没什么人,快步朝着自己的寝房走去。看着童怜的背影,拾贰不禁皱眉。怎的大人只吩咐他别被曾玉山发现换了芯子,这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季越才是?另一边,看着鸠占鹊巢的拾六,童怜眉头一挑,似是不经意道:“拾六大人怎的这么悠闲?暗卫与季岑那儿传来的消息,您都不需要过目一二么?”听见童怜格外阴阳怪气的声音,拾六整个人一激灵,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的脸上挂着讨好般的笑意,用衣袖擦着本就毫无灰尘的椅面。拾六开口:“大人,收集来的资料都给您放桌上了,拾贰来时同我说,季岑想约您今夜去五皇子府商讨。”“推了。”童怜也不继续与拾六闲扯,直接开口,“一会儿约冯程轩去茶斋喝个茶,这两日不用去理会季岑。”童怜将信纸上的消息一条条看过,最终将视线落在冯程轩让拾六带来的竹简上。这一次竹简末端所雕刻的是两支竹子。童怜叹了口气:“先前因为我才让咏思兄失了复仇的机会,这次总归也是要去同他道个歉才是。”“那季岑那边……”拾六还是忍不住问。提及季岑,童怜的脸色立刻冷淡了下去:“既然景帝都已经劝诫他安分守己了,那我现在去寻他岂不是自寻死路?”童怜看着那张写有季岑今日在书房都做了些什么的信纸冷笑道,“如此意气用事,这叫我又如何信他能成为我的良木明主?”“好。”拾六沉默片刻,“可还有其他的需要准备?”被拾六这么一提醒,童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方才还板着的脸重新带上几分笑意:“是了。忙活了这么就,我竟然是将最重要的事忘了。”童怜浅笑着吐出几个字,罢了还好心道:“让他们注意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这还有大用处呢。”即使是明白童怜要做什么的拾六,在听见他方才所说的内容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是在短暂的惊恐之后,更多的还是难以压下的激动与兴奋。童怜也看出了拾六的跃跃欲试,重新将信纸给他递了回去,示意他拿去烧了:“且悠着点儿,若是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我们谁都活不了。”“是!”虽也只是一声回应,可这一次拾六就连点头都比方才用力了好些。收到童怜回信的那一刻,冯程轩其实是不想去的,只是童怜在回信上丝毫不提关于季岑与盐商勾结的事情,反倒让冯程轩心中万般折磨。因此,等冯程轩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到茶斋门口了。那引路的小厮刚瞧见他便立刻迎了上去:“这位公子可是来寻人的?”冯程轩被这过分热切的小厮吓了一跳,稍后退半步而后才重新端起了自己翩翩公子的模样:“你是如何知晓的?”见冯程轩点头,小厮笑道:“方才有个小公子同小的说了您的长相,还说若是您来,直接将您带去楼上雅间便好。”冯程轩心中虽还带疑惑,但是面上却是点头跟着小厮上了楼。雅间之内,一袭水蓝色长袍的童怜正吃着糕点,见房门突然打开,便三两下咽下口中的糕点,可却因为动作太急被噎得直咳嗽。冯程轩见状,一时间也顾不上心中的那点儿别扭劲儿,立刻上前两步替童怜倒了杯茶,又小心喂他喝下。等童怜咳嗽声稍歇,他问:“现在可好些了?”童怜面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好些了,麻烦咏思兄了。”冯程轩才叹了口气,道:“童公子今日寻我来是为何事?”听着冯程轩对自己称呼的改变,童怜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迟疑道:“咏思兄可还在怨恨我?”冯程轩不说话了。说是怨恨也是严重了,可若非先前童怜的百般阻挠,自己又怎可能错失如此良机,若是当时不给季岑丝毫喘息的机会,景帝直接下令将季岑贬为庶人也并非不可能。可最终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做……看见冯程轩突然的失落,童怜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是明面上却也只能小声提醒:“咏思兄,这件事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是么?”冯程轩反问。童怜轻咬自己的下唇,而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开口道:“咏思兄,你身为臣子应当也知晓现在陛下身子并不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