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微睁了点儿眼睛,瞧见外头若隐若现的人影,懒洋洋地应了声:“你替我将针下了吧,一会儿他进来怕是要将寒风带进来的。”“诶。”苍布听后一点头,手脚麻利地将童怜右肩上的银针一一下了。等他下完针,童怜也整理好衣衫后,姜之渔也便差不多到门口了。姜大夫的礼节风度在童怜这儿一向时有时无,就好比现在那就是没有的。他礼节性的敲了敲门,甚至不等屋内回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瞧见已经穿戴齐整的童怜,姜之渔微一挑眉道:“这么快就下针了么?时辰到了?”虽然话是对童怜说的,但是视线却是落在苍布身上的。不过苍布也不怵姜之渔,见他这么问了,便很是坦然地答:“差不多了。再不下针大人赤裸着身子吹风,怕又是要头疼一阵了。”童怜:“林锦榆那儿怎么样?”提及正事,姜之渔暂且将针灸的事儿放到了一边:“应当是被你的那句话吓到了,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住所,甚至连我一直跟在他身后都没发现。只是……”思及林锦榆在房门前的那一瞬愣神,姜之渔双眸微眯,“等回去后,他估计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闻言,童怜却是笑了:“他们何时对我手下留情过?”姜之渔摇头道:“你且小心些吧。”童怜也知姜之渔是在关心自己,也不会故意驳他的面子:“我省得的,你注意些上京那边的动向吧。这次季青和刻意不参加祭祖仪式,怕是还有旁的事在等着呢。”想着自己面前的团团迷踪,姜之渔突然有些后悔来童府了。若他不在童府当大夫,现在怕早就已经一路游历到西域十三国去了。宫闱之间的那些事儿,终究比不得江湖中来的肆意潇洒。看出姜之渔的不耐烦,童怜忍不住笑了:“你且再等两年,等我身子养好些,我就让红药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姜之渔挥了挥手,说:“多少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也难为童大人惦记这么多年,只是相较之下还是,养好你的身子更难些。”童怜但笑不语。暂时将调查的事儿全甩给了林锦榆,童怜好不容易能得空歇息会儿,但还没等他更衣睡下,孟苋却是先带着人来了。童怜深吸一口气,对着孟苋说:“不知孟公公可是带来了什么陛下的旨意?”其实孟苋还是有些怕童怜的。他从熹平年间便在季越身边伺候,可即使如此他依旧知晓,童怜也是他惹不得的对象——一开始是因为季越对他毫不掩饰的偏爱,待童怜扶持着幼帝登基时,这一份原本是从季越那儿蔓延来的畏惧,便成了对童怜本人的畏惧。即使他现在已经是太监总管了,可这一份畏惧却是丝毫未曾减少,反而有些与日俱增的架势。看见童怜面无表情的模样,孟苋在心中打了个颤儿,见没人发现他的胆怯继而才干咳了声,说:“陛下令奴才来取大人今日誊写的往生经文。”童怜原还以为季越对他下的死命令,便是要求他专注调查季澄颜被下毒一事,却不想季越竟然会步步紧逼至此。他眉头微皱,露出些许不悦:“本官今日仍在调查端阳长公主被下毒一案,方才得了空,今日的经文尚未动笔。”孟苋对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不如说就连他都觉得季越的命令有些不近人情了,只是他是绥宁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此番又是得了绥宁帝的命令来的,没拿到东西他也不敢回去。见童怜脸上逐渐浮现的怒意,孟苋微不可见地吞了口唾沫,小心道:“不知掌印可否有时间?若是有的话,掌印不如现在写,写完了奴才好给陛下送去。”童怜方才说过自己刚才闲下来,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孟苋?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若是孟公公不嫌弃,便且在这歇会儿吧,我现在去抄书怕是还要些时间。”见童怜答应,孟苋也是松了口气。只是他哪儿还敢歇息啊,连忙跟着童怜就去了小书房,说是童怜伺候笔墨。其实按照他们现在的身份,孟苋这么做并不妥当,只是孟苋以前也做惯了连带着替童怜做些事,眼见着童怜乐意帮他,自然也不愿太摆谱。虽然童怜这便是应下了,但是显然他是有些太高估自己的右肩,也太高估这两日抱佛脚才扎上的银针了。他方才抄了三遍,右边的肩膀就好似有上百根银针,一点一点被推入他的皮肉里,每一根都试图将他肩膀扎穿一般。眼看着童怜书写的动作骤然停止,孟苋停下手中研墨的动作,侧首看向童怜。只一眼,孟苋便被他此时过分苍白的脸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手中墨条,关切道:“童大人您是怎么了?这……这是有哪儿不舒服么?”此话一出,孟苋突然想起一年多前,季越在童怜肩上刺的那两剑。后来他确实也听闻过童掌印右肩无法长时间着力,可当真瞧见童怜现在的状况,孟苋才知晓传闻中的“无法长时间着力”到底有多轻描淡写。见孟苋微怔片刻,童怜自然能猜到孟苋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的。他以左手按上右肩,勉强勾着唇角:“今日我怕是写不了更多了,还请……还请孟公公直接,将我现在所写好的给陛下送去吧。”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薄薄几层的宣纸上,略带歉意道,“陛下见了怕是会不高兴,估计、估计还会牵累孟公公,怜便再次先对公公说声对不住。”孟苋怎么说也与童怜相处了近十年,自认为是知晓他的脾气秉性的。看着眼前人好似随时会碎裂的瓷器一般,孟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了。只是他在童怜那儿答应的爽快,却丝毫没想过自己一会儿应该如何将此事告知季越。好在季越也是知晓童怜的旧伤的,见孟苋去了许久带回来的仍然只有几张纸页,只是淡淡瞥了眼,又令孟苋明日告诉童怜,让他今日为抄齐的补上,想着童怜为抄完的经书,孟苋不禁动了些恻隐之心,他小声道:“童大人现下还在查案,若是让他在抄书会不会……”“孟苋,你何时变得这般多嘴了?”未等孟苋说完,季越便将他的话打断了。听出季越语气中的不悦,孟苋立刻后退一步跪地道:“奴才失言了。”难得的,像是想要解答孟苋心中不解似的,季越开口说:“朕就是故意的。他、童怜,他不应该……”作者有话说:蓝颜祸水,一只兔对着老婆的图片笑了一个小时,被盯着完全写不下文,但是又舍不得关掉,于是……孩子错了qwq然后就是,解释一下白天替换,其实根本原因是作者想薅长佩的羊毛,对读者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可能说是有利的。如果章节名不是两个字的话,大家可以等章节名变成两个字了再看!(不过还是抱歉)好戏几乎是孟苋刚一离开,童怜就终于耐不住肩膀的刺痛,卸了全身的气力任由自己栽向椅背。护国寺许也是遵的苦修,童怜的后背才触碰到椅背的那一瞬,他便听见极其明显的咯吱声。童怜咬牙,抬起左手敲了敲桌面。在外头候着的苍布听见,也顾不上敲门询问,直接推门冲了进去,正好就瞧见童怜汗如雨下的模样。“大人!”苍布心中大骇,他是知晓孟苋离开后童怜的旧伤必定会发作的,只是让他未曾想到的是,这一次发作竟是这般严重。童怜隐约听见苍布的声音,咬牙道:“去……去叫姜之渔过来……”苍布抿唇,头一次不想由着童怜的性子来。他快步上前轻道了声“得罪”,随后也不顾童怜的反对三两下除了他的上衣,以指为针轻按着童怜右肩的伤疤。“疼……”童怜的低吟极轻,好似那一声轻唤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似的。他眉头紧锁,双眸已然失去了焦距。等姜之渔闻讯赶来时,童怜也已经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