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戒了酒,那个巴特尔的老爸就不再理他了。这倒不是那个醉鬼的蒙古老头儿不懂道理,其实他除了酒,也确实不懂什么道理,那个老头儿除了酒在这茫茫的草原上也不需要什么道理。他要道理干什么?一辈子没有走出过草原,见到的人是很有数的几个,一辈子打交道的都是马群、羊群、牛群。再说徐善不喝酒了,和老爸唯一交流的语言中断了,还怎么沟通?
晨起,秋天的草原已经很凉了,湿漉漉的,草原荡漾在雾霭之中。
老阿妈在挤牛奶。牛圈里十多头奶牛整齐地拴在牛栏上,老阿妈拎着一只沉重的木桶穿梭在母牛间。徐善这几天每天早晨都来看老阿妈挤牛奶。自从来到草原的第一天,他的目光第一次碰到老阿妈的目光,那善解人意的慈祥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徐善的心田。那是一种理解,一种支持,一种力量,一种包容,一种母亲的爱。徐善母亲去世得很早,在记忆里,母亲的形象总是模糊的,对母爱的感觉也是朦胧的。可是这次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母爱的光辉在自己的心田照耀。
老阿妈见徐善来了,就微笑着站了起来,用被牛的奶汁泡得很滋润的勤劳的大手,指着母牛肚皮下硕大的牛乳房,让徐善趴下去吃。徐善趴在牛的肚皮下张开嘴吮吸牛奶头时,他有些紧张慌乱。老阿妈很慈爱地看着他,鼓励他说:吃吧,孩子,新鲜的,吃了很好,对你的身体好。
当徐善趴在地下咬住母牛的奶头时,他一下子想起了婴儿时代妈妈的乳房。当乳汁像一股暖流流进他的心田的时候,他的泪也流了出来。徐善趴在科尔沁草原厚重的草地上,在母牛的肚皮底下吃着鲜甜的奶汁,竟然像一个婴儿一样哭出了声音,最后竟然在老阿妈和母牛们这些母亲们的面前,这个很早就失去了母爱的中年男人竟然躺在草地上号啕大哭,他哭声悲切,他哭声心酸,他哭声嘹亮,他哭声悠扬。
哭够了,徐善从草地上站了起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郁闷之气,又吸进了一口清新的草原新空气,内心积攒了多年的郁闷好像一扫而光,全部发泄出来。他感觉到身体从来没有过这么通透、轻盈,如果给他翅膀,他一定会像空中的鹰那样飞翔。
他感觉太痛快了,脚步在草浪上翱翔,身体在空气中飘扬,内心充满了快乐的阳光,如果会唱歌,他真想放声歌唱。他在老阿妈的脸上看到了这种快乐,而且这种快乐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她沧桑的脸庞。
徐善好像淋漓尽致地把内心的苦水都倒了出来,在母亲的怀里尽情地倾诉。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老阿妈也好像把一切爱抚的话语都讲给了这个儿子,但是其实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慈善地看着徐善在微笑。
以后,徐善每天早晨都来吃奶,都来享受母爱。
某天早晨,徐善又走出蒙古包去吃早餐,也就是走进老阿妈挤奶的牛圈去吃牛奶。老阿妈牵着一头用皮绳拴着的黑白花牛犊正在贪婪地吃奶。看到人家亲生的孩子来吃妈妈的奶,徐善有些不好意思,正踌躇间,老阿妈使劲拉开嘴含奶头,吃得津津有味的花牛犊子。徐善习以为常地趴到地下,嘴含奶头,刚要吮吸,老阿妈就让他起来,徐善站起来,老阿妈说,孩子,你先不要吃奶,我今天找回花牛犊子,要给你治一下你的秃顶。
让花牛犊子治疗我的秃顶?徐善望着眼前这个小牛犊子医生,对老阿妈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还没有来得及交代在小说的现场,我们的故事主角徐善先生是个谢顶者,咱这草地上的老阿妈就叫他秃顶。没有什么不恭维,可能在她老人家的概念里,这就是一种病的名称,或者是一种发型的名称。
老阿妈从木桶里舀了一瓢刚挤出的鲜牛奶,让徐善低下头,就把一瓢牛奶倒在徐善的头上了,接着第二瓢、第三瓢,徐善当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怨言,老阿妈用牛奶给他洗头,这么豪华的母爱,就一边感动一边享受吧。
徐善的享受也有一些让他自己说不清的滋味。这牛奶洗头,毕竟头一次经历,尤其是老阿妈亲自给他洗,真是有点诚惶诚恐。
三瓢牛奶洗完了头,老阿妈就拿出一块黄油,这可是牛奶的精华,但是老阿妈毫不可惜,在徐善光亮的脑门儿上就厚厚地涂上了一层。
徐善刚才从奶牛的肚皮底下爬起来,花牛犊子就又兴奋地跪下前蹄,贪婪地吃了起来。老阿妈和母牛看到徐善和花牛犊子像一对孪生弟兄一样抢奶吃,就都慈善地笑了。
老阿妈拉起牛犊,让徐善低下头,搬过小牛犊的脑袋,把它的黑白嘴对向徐善涂满黄油的脑门儿。小牛犊子正吃得来劲儿,闭着双眼,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它又伸舌头寻找母牛的奶头,一下子,舔到了徐善的脑门儿,小牛犊子感觉到味道很好,就忘恩负义地不去找妈妈的奶头了,贪婪地舔起徐善的秃顶来。小牛犊舌头,像一条柔软、奔跑的蛇一样,在徐善油光闪闪的秃顶,跳跃起舞,而且越来越快。
徐善感觉到痒痒的,有一种要射精的快感。但是这种快感,简直令人有一种受不了的快活,牙根发痒,耳根发痒,后脊梁骨发痒,反正就像一条痒痒的小虫在他的身上,伴着小牛舌头的节奏上下飞痒。正陶醉着呢,突然徐善感到头皮痛,头上那点剩余的残发有被连根拔掉的感觉。牛油被小牛犊舔干净了,舌头碰到头发,以为是草,舌尖一打卷儿,就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