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好吗?”霍钰斜过头,冷冷地打量着闻人椿,“见我落难,连你也要随意欺瞒我。”他十指抓在被子上,皱起一大片,抹也抹不平。
“小椿不敢。”
“你莫不是以为救了我便能愚弄我了吧!”
“我没有。”她慌得连忙抬头,委屈涌上来,泪眼一眨不眨,闪着水花望向他。
然霍钰根本不在乎。只在最初时分与她的眼神擦过,那双越发深沉的眼睛便再度落在被子下的那条废腿上。岛上赤脚大夫的话犹在耳边:“看不好的,别费力了。能站起来就不错了,不行就躺一辈子呗,多清闲。”
他如何躺着,日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谋。
该是要步步为营的,不曾想却是连第一步都跨不出。思及此,霍钰的力道几乎能徒手裂了这床被子。
他缓了缓心神,吩咐闻人椿:“将苏稚的喜恶告知于我。”
出乎他意料,闻人椿假装听不见,站在原地竟动也不动。
她看得笃定,霍钰这是要借苏稚上位复仇,如传闻中霍老爷对待大娘子那般,假意利用、真心抛弃。她从来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儿,此番自是绝无可能答应。
“闻人椿,你如今是谁的人?”霍钰叹了口气,皱着眉,压着声问她。
“……系岛不喜分主仆尊卑。”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小椿只是习惯了随遇而安。”
“好一个随遇而安!”话音刚落,粥碗药盅便应声洒了一地。它们方才还是润白的、香苦的、分明的,一眼便能让人瞧出用心,此刻全混成恶心的一团糊糊。吃又吃不了,收拾起来还嫌费力气。
她心中立马起了涟漪,一波波地向外晕开,可面上看起来只是咬着唇吸了一口气。
泪珠子都收去了无人之地。
楚楚可怜那一套,她不稀罕。
霍钰自然也不稀罕,他放了话:“若要我在此处仰人鼻息苟延残喘,还不如那夜死于巨浪。”他把每个字咬得很清晰,就像一把把磨得锋利的刀刃,在闻人椿心上划出深邃印记。莫非将他救起,全是她的错了。
闻人椿被他逼入死胡同,强行隐忍着的情绪在眼下涨成一片红。
“小椿。”霍钰终于放软了声线,像从前一般叫了她一声。甚至比从前有着更多依赖、眷恋。
闻人椿在自己虎口掐了一记,她告诉自己——你一定听错了。
再应声时,万千迷惘委屈都被藏好。
“我知二少爷复仇心切,但眼下山高水长,还是要再等一等。若哪日有船从明州或临安来,小椿一定竭力帮二少爷回去。”
“就这么两手空空、废物一个地回去,有用吗?”自从赤脚大夫给了判词后,他便常常话里带刺地戳自己痛处,那刺说大不大,刚好能梗住闻人椿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