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衣的下巴抵住闻青轻的头发,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音都发飘,手忙脚乱地给闻青轻擦眼泪,自己却泪流不止:“对不起、对不起,轻轻……小姑姑吓到你了,轻轻不怕、不怕……轻轻,不哭了……”
崔町站在门口,脸色难看,手指拢在袖中微蜷了蜷。
侧屋侍奉的人听见这里的动静,连忙跑出来,从崔町身侧跌跌撞撞地跑进去,扑通一声跪在崔翎衣身侧。
“九娘……我的九娘!你这样让我怎么活啊!”
屋里哭声渐起,乱成一团。
崔翎衣再说不出话。
崔町上前,把闻青轻抱起来,她被吓住了,被师父抱在怀里也没有反应,懵懵的,苍白的小脸挂满泪水,崔町拿袖子给她擦擦眼泪,闻青轻还是怔怔的。
崔町唤来一个仆役让她把闻青轻抱回去。
崔翎衣素衣沾血,眼睑低垂,出神地望着地面。
死便死了,不死该如何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崔翎衣如是想着,掩面又流下泪来。
崔町将闻青轻送走,自己又回来。
他素来是清冷温和的性子,对所有人都很和善,从来不会生气。
崔翎衣走神间,也能想到此时此刻,长兄必然站在门口安静看着自己,就像几年前他们在家中遇见,隔着几道门接受她远远的拜见一样清和安静。
血腥气渐渐漫延开,齐妈妈伏在案上哭,崔翎衣已经流不出泪了。
她愣愣地擦擦自己被瓷器划伤的伤口,碎瓷还扎在伤口里,鬼迷心窍的,她把碎瓷拔出来,握在手里。
崔町上前两步,青色布料映入眼帘,崔町站在她面前,一举将她拉正,给了她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音在暗室中响起。
“崔翎衣,你当真勇敢。”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崔翎衣发髻松散,微微偏了偏脸。说是耳光,其实没用什么力气,不是很疼,崔翎衣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心生惧意,慌乱把碎瓷扔在地上,目光散乱落在地上,不敢抬头。
崔町看她不说话,微微垂眼,无力地倚靠桌案,竹青色衣料垂在地上,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分明在颤抖。
周围不知道是谁开始磕头,带着哭腔求道:“长公子!长公子息怒……”
“是我疏忽,对不住你,”崔町拢了拢袖子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险些跌倒,眼前发黑,扶住墙壁定了一会儿,才堪堪站稳,崔町垂下眼帘,“我自向你爹娘请罪。”
“都起来,全福去请蒋老过来,春芜扶九娘起来。”他疲惫开口,语气是掩不住的倦色,他又让人开窗、烧炭、点灯,屋里才终于像个样子。
没一会儿,又有仆役来报,说崔二爷和夫人已经到扬州了,崔町只说知道了。
这里兵荒马乱,崔町想起闻青轻,又找来仆役,让他带她去后山,等一切料理清楚,他再亲自去接她。
蒋老提着药箱出现在门口,看崔町神不守舍的样子,很有眼力见地没有说话。
他为崔翎衣看过伤口,诊过病,留下伤药和药方就离开了。
崔町又让全福去买药煎药,等药熬好,让所有人都出去。
待一切料理清楚,已是黄昏。
崔町坐在床头,搅搅药碗,喂给她一勺药。
崔翎衣长发披落,垂在榻上,低着头,温顺地咽下苦涩的药汁,轻轻说:“长兄,我自己喝吧。”
灯烛下,崔町顿了顿,将药碗递给她,问:“我想知道为什么。”
“长兄,若是遇上这种事的不是我,是轻轻,长兄当如何呢。”
崔翎衣抿了一口药,有点可怜自己:“长兄会很心疼她吧,会用金钱、权势、地位,包括您所掌控的一切,令负她的人付出代价,逼他写下和离书,是不是。”
可惜不会有人这样心疼她。
崔町起身点灯,安静听她说完,说:“我不会的。”
“若她和你一样,被逼得走到这一步,我只会给她一把剑,让她亲手杀了他,”青年温和的眼眸中,有清浅的烛